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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世軍
清明時節,我回到了魂牽夢繞的故鄉。此次故鄉之行,緣於小學同學的一個電話,相約清明節一起去祭拜小學老師。
車行在高速公路上,放眼望去,四月的蘇北鄉村,廣袤無垠的原野被油菜花染成了金色,淡淡的油菜花香伴着芬芳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在我童年的記憶裏,家鄉的油菜花是最讓人心醉的,初開的時候,淺黃的花蕾和嫩綠的枝丫交織在一起,十分清新淡雅;盛開時,花色由淺變深,金黃一片,十分壯觀。
老師姓孫,叫孫麗,戴副眼鏡,文文弱弱的,是個“後五屆”上山下鄉知青。由於她學過畫畫,加之我們學校師資奇缺,使得她有機會成了我們的美術老師。那時的我們,十一二歲,正是玩劣淘氣的年紀,常常用各種惡作劇的方式捉弄老師。有次美術課,我和小夥伴們把一隻肥大的毛毛蟲放在了粉筆盒裏,孫老師拿粉筆時,一下子摸到了毛毛蟲,“啊”了一聲,大哭起來。課後,班主任把我們叫到辦公室,罰站一小時,抄寫五課的生字,一個字抄寫一百遍。
我和小夥伴們把對班主任的怨氣撒在了孫老師身上,先是給她起了個外號叫“眼鏡蛇”,後根據她的姓編了段順口溜:“不姓張,不姓王,姓兒也比姓孫強,姓孫免三輩,輩輩做孫子。”孫老師知道後,氣得一個人躲在宿舍裏抹鼻掉淚。我們感到這次禍闖得比上次更大,孫老師非得向班主任告狀不可。惶惶恐恐過了三天,可班主任並沒有找我們,我和小夥伴們這才放下了心,從那時開始打內心裏對孫老師產生了好感。
記得那年“三八”婦女節,孫老師帶我們去野外寫生,大田裏的油菜還沒有開花,只有路邊、河邊少數油菜花開着。我和小夥伴們跑到小河邊,精心掐了一抱油菜花,用草紮成束,讓一個女同學送給孫老師。當孫老師知道是我們幾個送給她的節日禮物時,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那個女同學怯怯地說:“老師,我們做錯什麼嗎?”孫老師一把把這個女同學摟在懷裏,說:“沒有沒有,你們都是好孩子,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節日禮物。”
也就在那年秋天,孫老師帶我們去生產隊拾棉花,在回學校的路上,一匹驚馬拉着一輛平板車飛速地從遠處向我們奔來,孫老師高喊着把我們推到路邊小河溝裏,驚馬過去了,可左右劇烈搖擺的平板車卻把孫老師一下子從路邊撞到了溝底。老鄉們七手八腳地把她送到公社醫院,當晚她便離開了我們。那年她二十一歲。
巧的是,我和同學在去看孫老師的路上,遇到了十個小學同學,他們也是約好去看孫老師的。我們精心採摘了一束油菜花,恭恭敬敬地獻到老師墓前。一個女同學眼含着淚花說:“孫老師,還記得他們幾個壞小子編的那段順口溜嗎?你氣得躲在屋裏直哭,今天我們想當着你的面說一遍。”“不姓張,不姓王,姓兒哪有姓孫強,姓孫勉三輩,輩輩做師長。”
有人說生死無界。是啊,青春會隨着歲月逝去,但記憶中這片燦爛的金黃,卻能將春光永遠地駐在我們心頭。
回望墓地,斑斑駁駁的金色綴飾於鮮花和墓碑之間,整個墓地一派溫馨、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