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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人都知道,清明文化的普世核心,是掃墓祭祀祖先,踏青郊遊倒在其次。比如唐代小杜的《清明》詩就反映出這種次序,先是“欲斷魂”,後是“杏花村”,且喝酒似乎也還是在寄託哀思。然而,同樣是描寫清明的詩,到了南宋晚期詩人吳惟信的筆下,又是另一番情狀,“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萬株楊柳屬流鶯”,字裏行間既未提及祭掃,又無絲毫的哀思或哀傷。這顯得十分怪異。
其實也不奇怪,南宋人就是這麼過清明的,所謂“清明大似年”,春節怎麼過,清明就怎麼過,甚至還要比春節過得更熱鬧。
打千罵萬,清明一飯
吃喝是最最要緊,也的最忙的。宋高宗愛吃明前的螺螄,忙着派人去各地採購。有一年清明節,他跟吳皇后一起用膳,分享湖州知州進貢的“挑青”(去殼的螺螄肉),吳皇后贊曰:“清明螺,賽只鵝。”這句話隨即通過內侍傳入民間,如今湖州一帶還能聽到此俗語。宋理宗愛吃江西的“飯果”(一種糯米甜點),“每至(清明),上必問廚內有無贛人,言飯果味佳妙雲。”
皇家如此,民間也一樣忙吃喝。如鹹淳年間的華亭(今上海)百姓愛在清明節制作“青團”和桃花粥,溫州人忙着做綿菜餅,福建民間流行吃潤餅。江蘇老百姓則忙着以柳葉七片泡茶,據說喝了可以明目;湖南人喜歡在清明節凌晨汲水,“經數月味色不變,用以造酒尤佳”;四川一帶則流行做炒米團,又稱“歡喜團”,等等。民以食爲天,南宋人篤信這個理,先把嘴巴忙完了再說祭祖的事兒。
娛樂節目,豐富多彩
清明節如何娛樂,南宋人也是挖空心思的,踏青尋春自是難免,還要進行各種遊戲活動,如盪鞦韆、玩蹴鞠(足球)、放風箏、鬥雞、舉辦蠶花會、野餐,等等,節目非常豐富。
陸游在《晚春感事》中,記錄了他少時觀看清明蹴鞠比賽的情景:“蹴鞠場邊萬人看,鞦韆旗下一春忙。風光流轉渾如昨,志氣低摧只自傷。日永東齋淡無事,閉門掃雪只焚香。”人們先是盡情地玩,玩高興了,玩累了,纔想起回去“掃雪焚香”,祭拜一下祖先。
跟大多封建朝代一樣,南宋也是不允許女子參加清明掃墓的,所以,女子過清明,一般都是娛樂。四川女孩子喜歡在清明節前後,“結伴攜酒食往郊外野餐”,不管是否相識的男子也可以入席同樂,這份豪爽勁兒比鬚眉尤甚。南宋不少地方的女子還在清明節玩一種叫“捶丸”的遊戲,有專家說“捶丸”是現代高爾夫運動的鼻祖,果真如此,那她們的娛樂水準就相當高了!
鞦韆又稱“攸千”,原是北方女子的傳統遊戲。南宋女子玩鞦韆,多半是北方移民傳入,逐漸普及。女子們在清明來臨時節,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處串門,相約一起盪鞦韆。據說,如果鞦韆蕩得高就意味着將來的生活會過得好,女子們會放下矜持,興高采烈地玩。
南宋孝宗皇帝是位大孝子,倒是遵循了先祭祖後娛樂的“常理”,因追悼先人而悲痛傷感,當他看完朝廷舉辦的“角抵(摔跤)”大賽後,終於高興起來,立刻擺酒與民同樂。楊萬里寫了首《角抵詩》記錄此事:“廣場妙戲鬥程材,才得天顏一笑開。角抵罷時還擺宴,卷班出殿戴花回。”酒喝完了,還賜給羣臣以宮花,讓他們戴花而回,孝宗皇帝也能玩。
浪漫情事,清明演繹
李清照有一首《點絳脣》比較有名:“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有人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把一個少女的嬌羞、可人之態及微妙心思,描寫得纖毫畢現。
“見有人來”,是誰來呢?肯定不會是趙明誠,也非熟悉的親友鄰居,否則“她”不會如此匆忙惶遽。有人說,這首詞寫的是易安自己的少女時代,其實不然。據考證,應是她寫於客居紹興時期的某個清明節,詞中少女極有可能是鄰家那個不願跟她學填詞的女子,一說是陸游的表侄女。
小姑娘在自家園子裏盪鞦韆,正累得不願動彈,沒想到園子裏突然闖進來一個陌生的帥哥,立刻害羞起來,不及整理衣衫,急忙迴避,又有些好奇及喜歡,就裝着嗅青梅,來了個“反偷窺”,一個純情少女的形象宛然眼前。
由於清明期間,許多少女要到郊外娛樂玩耍,少男們焉能錯過這麼好的機會?他們或在一旁偷窺,或在一旁品評,或乾脆大膽上前搭訕,吟詩弄文囑意,款款歌詞傳情,甚至還幫忙推鞦韆,想方設法贏得少女的好感,於是,一段段浪漫情事也就在清明的細雨裏瀰漫開來。
日暮時分,他們各自道別,互說珍重,而他們的心,早已留給了對方,有情人是否都能成爲眷屬,我們不知,就讓我們一起爲他們祝福吧。
文|趙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