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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本無中醫,只是因爲西醫來了,方纔有了中醫。主場的中醫漸漸讓位給了客場的西醫。過去,我們不太清楚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具有幾千年歷史的祖國醫學淪落到這個地步,想想這幾天網上用板藍根應對禽流感的段子,再想想十年前用板藍根治療非典的宣傳,傳統醫學真的是被有些人給糟踐了。
後世說的中醫在古代中國被稱爲岐黃、青囊、杏林、懸壺,唯獨沒有稱中醫的。即便周邊族羣乃至印度醫學傳入中土,中國人,或者外國人,都沒有用中醫這個概念稱呼傳統醫學。中國在過去很長時間不會這樣稱呼傳統醫學,是因爲傳統醫學的自信、大度和包容。
在被稱爲中醫之前的中國醫學,實際上早已融入許多外來的東西,如果讀讀《四庫全書》子部醫家類,不難發現西學對它的影響。
但是,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傳教士帶來的醫學沒有融入中國醫學體系呢?原因有很多,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中華文明的傲慢。
我們知道,中華文明始終存在文言分立、雅俗並存的現象,像西方醫學中藉助於儀器等診療方式、以割除爲主要特徵的外科手術方式,在中國醫學雅文化層面,很多時候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屑爲之。這可能與中國人的生命觀有關。中國人的生命觀就是孔子說的“富貴在天,生死由命”。生病固然需要治療,但有一些病,比如今天需要動刀之類的疾病,可能在傳統醫學中就不覺得值得做,而是應該尊重生命本身的規律,看淡生死。
中國傳統還有一個看法,認爲“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在這種思想指導下,中國人看淡生死,看重身體,可能也在某種程度上制約了傳統醫學向外科以及西方醫學方面的發展。
傳教士帶來的西方醫學沒有引起中國醫學的重視,另外,由於語言文字的原因,傳教士也對中國醫學長時間隔膜、畏懼,沒有辦法將兩種東西真正糅合到一塊。我們去看傳統中國醫學,那些懸壺濟世的杏壇高手,差不多都是學問大家。除了專門醫學名家,傳統中國學者大都能把脈、開方,章太炎那一代學者不必說了,即便到了十幾年前,羅爾綱先生在的時候,據說依然是自己給自己開方治病。
由於中國醫學在古代沒有高度專業化,大多數中國人順其自然,甚至在二十年前的農村,許多人不需要弄清死因、病因。中國人對於上了年紀的人比較接近自然的死亡一概視爲“老了”。“老了”這個詞,很能反映中國人對待生老病死的立場,由此也決定了中國醫學發展方向。傳統中國醫學不做無謂的、違背自然規律的抗爭。
中西文明在晚清的衝突,表現在醫學層面就是江湖遊醫排斥西方醫學,但是傳教士醫學自1860年代進入中國,就兢兢業業踏踏實實地發展,他們越發展,對江湖遊醫威脅越大。反過來,中國知識階層,特別是遊學歸來的中國人,漸漸地不再相信傳統,其實是不太相信江湖遊醫,到了新文化運動前後,這種情形非常明顯,因爲歸國的留學生越來越多。新文化運動前後的知識階層特別像梁啓超、孫中山、胡適、魯迅、丁文江這些領袖人物,他們對傳統醫學的蔑視,對西方醫學的推崇,其實是要糾正中國人過去對西方醫學不合理的看法或偏見。到了新文化運動後期,中國知識階層的看法也在改變,特別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在科學與玄學論戰後,傳統醫學的地位有所提升,但中國錯過了納西方醫學入中國醫學的機會,西方醫學漸漸地隨着中國人的科學信念增長而成爲中國醫學的主流。
所以,中醫有缺陷,世上沒有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更沒有無病不治的板藍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