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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身時,高秉涵老想家。那時以爲,成家後能減輕思鄉之苦。沒想到,有了小家,更想老家。思鄉,像是心頭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稍稍觸碰,便自動裂開,血流不止。上世紀80年代初,移民阿根廷的老鄉卞永蘭回家探親,特意繞道臺灣,她的記事簿裏寫滿了旅臺同鄉的請求———吃老家燒餅,看老屋照片,找失散孃親……高秉涵央求說:“帶點故鄉的泥土吧。”所有人舉雙手贊成。
3公斤故鄉黃土和一大箱土特產,從菏澤到臺灣,如約而至。百餘同鄉濟濟一堂,感受暌違多年的故土氣息。大家抹着淚,聽卞永蘭動情講述家鄉變化,然後,眼巴巴地等着分禮物。
每家1個燒餅、3個耿餅,山楂和紅棗各5粒。可泥土怎麼分?
高秉涵是律師,大家一致推舉他來分。“每家分一小勺。”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屏氣凝神,等待生命中一場重要的儀式———高秉涵一手拿湯匙舀土,另一手用筷子輕輕捋平冒出的土尖,倒在紙上。
分到土的人,表情滿足而哀傷,小心翼翼捧着。有位老先生,不小心撒了,邊撿邊哭。
因分配“鄉土”有功,高秉涵獲准多得一勺。他把一勺土鎖進銀行保險箱,另一勺分成7份,分別摻7杯水逐次喝下。
每次喝水之前,他會用力晃晃,讓泥土與水充分混合。“那是家鄉的味道,無味也甜。”高秉涵含在口中,半天才捨得嚥下。“水從嘴裏進去,又從眼裏出來。我流的思母淚,何止7杯啊。”
起初,他一個人悄悄躲進地下室喝。妻子石慧麗見丈夫雙眼紅腫,問出實情。以後再喝,她都會默默遞上一條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