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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照黃鱔的季節,如今生活在城市林立的樓羣之間,到哪裏能照到黃鱔呢?
在我的家鄉,每年到了早稻插秧的季節,耕犁過的農田裏、水溝邊就開始有黃鱔活動的蹤跡。每當夜幕降臨,就能看到星星點點的幾盞燈光在田埂上慢慢地移動,照黃鱔成爲鄉村生活中一件不可缺少的事。
黃鱔喜歡在夜間出來覓食,蟄伏了一個冬季後,它們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寂寞,落單的黃鱔若有所思地獨自遊走,成羣的黃鱔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它們都爭先恐後地出來呼吸夜晚新鮮的空氣,盡情釋放潛藏已久的內在激情。於是,招來像我這樣不甘寂寞的人羣。
前期準備工作其實很簡單。把平時用過的空墨水瓶洗乾淨,裏面倒上煤油,瓶蓋上面用剪子挖個小洞,找個薄薄的鐵片捲成一個小圓管,用幾股紗線搓成繩穿進去,當作燈芯。墨水瓶的瓶頸上用兩根鐵絲相互擰成長長的架子,架子的兩端用繩子繫上,一根細細的竹竿將燈提在手上。到晚上點着燈芯,利用油燈的亮光來照黃鱔。我們一直沿襲這種傳統的方式,只有個別年輕人追趕時尚,改成用手電筒照。這個成本太高了,莊戶人家過日子是算計的,哪裏容得下一點點的奢侈和浪費呢?
照黃鱔時有兩個必帶的工具:黃鱔簍和黃鱔夾。呆在水田裏的黃鱔是不好逮的,用夾子夾是最好的辦法。三根一米長的毛竹片做成的黃鱔夾,其中兩片朝一個方向,一片朝另外一個方向,中間用個釘子固定成鉗狀,在前端切出許多鋸齒狀,齒與齒相對,凡是被夾住的黃鱔甭想跑掉。這樣精巧的設計也不知道是誰最先發明出來?
我常常和姐姐一起,姐姐提着燈,我揹着黃鱔簍,手拿黃鱔夾,穿着父親的高筒膠鞋,“咣噹、咣噹”地高一腳低一腳從這條田埂走到那條田埂,鄉間的田埂處處都留下我童年的足跡。姐姐照到黃鱔後,悄悄告訴我,我輕輕放下竹簍,兩手握緊夾子,瞄準黃鱔中間部位一夾子下去,只見被夾住的黃鱔搖頭甩尾,拼命地掙扎不停,放進竹簍鬆開夾子,它們便安靜地呆在竹簍裏四處遊走。偶爾也有失誤的時候,那是人特別乏困的時候,睡眼惺忪地快要睜不開了,迷迷糊糊地一夾子下去,結果黃鱔溜了。在姐姐的一陣埋怨聲中,我又慢慢恢復了清醒。
夜闌人靜時分,我們嗅着泥土新鮮的氣息,沐浴着各種植物的芳香,提着黃鱔簍高高興興地回家去。每晚都能照到一點,時多時少,回家後放進水桶裏養着,每隔兩三天到縣城去賣一次。母親把賣黃鱔的錢都攢起來,用於替我們購買紙筆、書本等學習用品。這也讓我從小就體會到只有付出辛勤的勞動,才能享受幸福的人生。
晚上照黃鱔時,小夥伴也會搞點惡作劇,悄悄地跟在別人的後面,給人一個措手不及的驚恐。這種能嚇死人的舉止和行爲,我最反感也最害怕。但夥伴們覺得能嚇到別人是一件開心的事,無論我怎麼勸阻,他們就是不聽,而且還一再警告我要多加小心。無奈之下,我帶着一種被驚嚇的忐忑心情走在田埂上,不時地回頭看看,我要在第一時間發現他們,打破他們蓄意已久的“陰謀”。
隨着春夏季節的交替,田間黃鱔不再夜間出洞了,照黃鱔也宣告結束。從此,夜晚的田野又迴歸寧靜,但卻失去一份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