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曾瑞章正在雕刻石像。陳海菱攝
2013年元宵節,曾瑞章和妻子在新城鎮晚霞寺製作花燈。
嚴明鋒攝
新興江,古稱允水,宋稱新興水,明清稱新江,從天露山匯聚而成,自南向北貫穿新興,養育了兩岸質樸多藝的新興人。
擁有2000多年建縣歷史的新興縣,是一個有故事的地方,傳統優秀文化在此落地生根,傳承千年經久不衰。散落在民間的傳統藝術更是記載着新興人的勤勞與智慧,傳統藝人一代代、手把手傳遞着優秀傳統文化的火種。
如今,在現代工業文明興起的衝擊下,民間傳統藝術正在走向落寞。探尋民間傳統藝人、記錄民間傳統文化,在當下顯得尤爲迫切。
《南方日報·新興視窗》編輯部今日正式開啓《探訪禪都民間》專欄,旨在找回那些值得記錄的民間文化,第一期我們關注新興的花燈和石像藝術,敬請垂注。
在六祖故里,優秀傳統文化對新興人的影響,滲透到了生活的各個角落。每逢佳節,新興本地人和外地慕名而來的遊客,都要去龍山祭拜六祖、祈求平安。
然而,在熱鬧的香火背後,有一羣傳統民間藝人正在被漸漸遺忘,他們就是傳統的神像雕刻家,這個羣體的人數已越來越少。同樣正在消失的還有傳統的手工扎花燈,這項極具傳統特色的民間手工藝術,曾經紅極一時,如今卻走向落寞。
《探訪禪都民間》欄目推出首期,南方日報新興視窗記者探尋到一位既會扎花燈又會雕刻神像的民間藝人——曾瑞章,讓我們一起走進他的生活。
●南方日報新興視窗記者陳海菱
絕活別有深情實難捨棄
今年48歲的曾瑞章是新興縣新城鎮人,出生在“花燈世家”,在家排行老二,十幾歲就跟着父親學扎花燈、雕刻神像,得到了父親的真傳,被人們稱爲“花燈二”或“石像二”。談起父親,曾瑞章滿臉的自豪,“他就是百樣通”。
上世紀90年代,龍山國恩寺大修,曾瑞章的父親被邀請負責修繕神像,曾瑞章也跟着父親到國恩寺幫忙。從此,他就和石像結下了不解之緣。靠着父親的精心指點和自己的努力鑽研,曾瑞章逐漸在業界嶄露頭角。
如今,在新興的花燈石像製作行業內,曾瑞章已經是大師級人物了。每逢新興參展各地文化藝術節,他總會被邀請製作代表作品參加。每年年底,他還會被邀請去雲浮出席“非物質文化遺產”研討會。
日前,新興視窗記者慕名而來,走進曾瑞章家中時,他正在給一尊神像清洗。除了製作神像,給神像翻新、修繕也是曾瑞章的主要工作內容。這是一件細緻、複雜,很需要耐心的工作,不僅要對神像清洗、上色,還要定做衣服。有的神像用木頭雕刻,在深山寺廟裏容易長蛀蟲,就需要把腐朽的木頭鋸掉,再重新改造。就在記者採訪期間,雲浮鐵場龍母廟送來了幾尊神像翻新。
曾瑞章的兩門絕活手藝,都曾在新興縣紅極一時,但如今“石像二”經常感覺到落寞。
“神像製作這個行業,不穩定,也不輕鬆。有時候一個人在大山的寺廟裏幹活,孤零零的,餓了就吃點乾糧,很淒涼。”曾瑞章深有體會地說,在大山裏工作,幾天沒飯吃是很正常的事情,有時候還要爬到高處作業,“做神像這個工作,很多苦楚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
曾瑞章的妻子馮惠英也經常陪丈夫一起進山修像,回憶起一次去雲殿觀的遭遇,她至今仍心有餘悸。兩人在上山途中,一條大蟒蛇突然攔住了去路,她被嚇呆了,連最後如何脫離險境的都記不太清楚了。
如今的神像雕刻行業已經逐漸凋落,由於工序繁雜,收入不高,工作也不體面,很多傳統藝人都放棄了。據瞭解,新城鎮目前就只有曾瑞章一個人還在堅守,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因爲“除了這個,不會幹別的了,對這一行也深有感情,不想捨棄”。
窘境收入不高勉強維持
馮惠英自嫁給曾瑞章後,就跟着他做花燈,對於新興的花燈行業和市場十分熟悉。她告訴記者,新興的花燈需求量還是挺大的,每逢元宵佳節、中秋佳節等傳統節日,人們總喜歡在門口掛幾盞燈籠,結婚生子等喜慶日子也流行掛花燈,一年做幾千盞應該沒問題。
曾瑞章說,新興縣的花燈行業曾輝煌一,但如今工業發展了,塑料燈籠便宜又好看,手工燈籠價格貴一點,但也沒什麼人願意幹了。
“現在做花燈的人少,主要原因是賺不了錢,又要積壓成本,做好的花燈還要找地方放,一年只有元宵節和中秋節可以賣,平常沒收入,很難維持生活。”
曾瑞章回憶,上世紀70年代末,扎花燈、扎獅子、舞龍開始盛行。最初興起時,扎獅子的效益特別好,當時普通上班職工一個月工資才30多元,而扎一個獅子頭,只需要一週時間,就能有90多元收入,除掉成本,還能賺70多元。
“以前的獅子頭都是一次性的,供不應求,今年舞完了,馬上就下訂金,訂做第二年的。”曾瑞章說,上世紀80年代,新興縣加入武術協會的獅子隊就有170多個,沒入會的還有100多個,而如今全縣只剩下幾十個獅子隊了,扎獅子頭的生意也大不如前了。
曾瑞章給記者算了一筆賬,現在扎一個獅子頭500元,雖然比以前貴,但是算下來每天才賺幾十元,還不如打工;扎一條舞龍可以賣1萬多元,除掉成本,大概可以賺5000—6000元,日夜趕工也要一個月才能紮好;雕刻一個半米高的神像,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根據工藝優劣,可以賣500元—1000元;雕刻一套1米高的四大天王,價格在1萬元—5萬元,需要一到五個月不等的時間。
曾瑞章全年都是以做神像爲主,花燈爲輔,收入基本夠維持生活,至今一家人還住在政府的廉租房裏。
期待獨門手藝後繼有人
從以前至少一年一次定做花燈或神像作品,到這兩年幾乎沒有訂單,曾瑞章和縣有關文化部門打交道的頻率,反映了當地花燈和石像藝術的衰落。而最讓“石像二”苦惱的是後繼無人,甚至他膝下的兩個孩子都不願意繼承他的手藝。如今,他最擔憂的就是這兩門家傳的傳統藝術在他手上終結。
“做花燈和神像不僅需要耐性,還需要悟性和毅力,需要很長時間纔可入門,而且錢來得慢,現在的年輕人對這門藝術大都沒什麼興趣。”馮惠英告訴記者,自己的兩個孩子都不願意學,寧願去打工。
曾瑞章靠做神像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女兒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兒子還在上高中。石像製作沒有明顯的季節性,有時候閒坐幾個月也沒有活幹,有時候工期非常緊、日夜趕工,飯都沒時間吃。
曾瑞章的女兒曾鳳告訴記者,其實她是很想學習製作神像的,可是平時要上班,下班時間父親不一定有空教她,但要是不工作,全職製作神像,又怕維持不了家裏的生活,而且哥哥不願意學,自己一個人也很難完成整個工序。
這麼多年來,曾瑞章也沒有收徒弟,“不是不願意教,是沒人願意沉下心來學習”。
談起未來的期待,曾瑞章笑了笑說:“當然希望收入高一點,政府能加強保護傳統藝術,讓我們這些民間藝人能多點活幹。”
“神像和花燈製作作爲一門傳統的手工藝術,現在新興已經沒幾個人會做了,如果政府不扶持,這一行基本上會逐漸消失,如果有政策扶持、加大保護力度,還有可能傳承下去,不然就真的成爲文化遺產了,再過一段日子就成爲古董了。”
曾瑞章最後寄望:有關部門能重視這個珍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讓扎花燈和雕刻神像的傳統手工藝術繼續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