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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怡戛納手記(一)
編者按:第66屆戛納電影節於5月15日開幕。著名影星章子怡作爲“一種關注”單元評委,應邀爲京華時報撰稿,連載她個人在電影節期間的心情手記。
戛納藍色的海水蘸溼雙眼的那一瞬,十幾小時飛行的疲累頓作灰飛。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地方,讓你始終覺得不曾久離。
有些人又從遠方趕來,有些人卻始終都在。當然,還有那些新鮮駕臨的、和這個城市上空流淌的陽光一樣熱烈的面孔。這樣的聚合,爲即將啓幕的光影之城勾勒出迷人的綵線。
友人曾問起戛納影展是什麼樣兒,我笑答:形容戛納影展不能談長相,只能論氣質。每次十幾天的歷程不算短暫,但每次都彷彿是與一個步履匆忙的行人擦肩而過,儘管我努力辨認,可甚至都來不及看清眸子,就只剩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背影。然後,我就像一個玩拼圖的孩子,抽出印象裏的絲絲細節,還原出每個戛納的記憶。
今年的第一塊拼圖,是影展的海報。早在三月,電影節官方就把它放在了網上。但這樣的相遇遠遠不及踏進戛納之後無處不在的真實張貼撲面而來的震撼。黑白畫面裏,已故演員、戛納影帝保羅·紐曼和他妻子喬安娜熱烈而沉靜地吻着。駐足觀望間,今年的戛納之旅便安寧從容地邁開了步。人們說,這是一份致敬。但簡單的畫面背後,似乎有更多情緒的蘊寓。
他倆初次約會晚餐,喬安娜只點了一份沙拉。看着紐曼那雙在銀幕上迷死人不償命的藍眼睛迷霧重重,喬安娜笑着爲他描繪了沙拉的妙處:那些繽紛的蔬果在各色醬汁的調配下,最終呈現出一碗斑斕的世界,一如他們的愛。從那以後,紐曼開始學做沙拉,但每次都把自己反鎖廚房,堅持讓妻子迴避。幾十年間,紐曼的沙拉做得街知巷聞,甚至開了家沙拉醬公司,生意爆棚。但他每次自我禁閉、祕而不宣的炮製方式卻始終是妻子心頭的謎。2008年,紐曼過世。他給深愛50年的妻子留下一封遺書:“請原諒我將你關在廚房門外,這樣做情非得已,因爲你的丈夫是一個色盲。在我眼裏,那些蔬果沒有鮮紅翠綠,只有一片灰色。每一份沙拉,我都是循着愛,摸索着爲你做出來的。我將祕密保守至今,是爲了讓我的電影夢更完美,我怕導演不敢接受一個分不出色彩的演員。最終,我證明了自己的演技,而不僅僅是一雙藍眼睛。因爲你對色彩的分享,我的人生因此而完整。我用50分的眼睛,創造出了100分的奇蹟……”
那雙曾經讓彩色電影爲之癡迷的藍眼睛,卻看不見彩色的世界。但又何妨?電影和摯愛,爲他的生命升起了滿滿的彩虹。
入夜,再次靜靜凝視那一幅黑白。漸漸地,浮出一衆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們中的很多人,此刻都與我同在一城。我們的夢,無關紅毯,無關獎項和晚宴。只想踏踏實實爲所有愛電影的人做一份色味俱佳的沙拉,哪怕我們只看得見黑白。盼望今晚做一個有顏色的夢,或許,世界也將因此變得浪漫而瘋狂。晚安,我的同路人。
(章子怡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