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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作生大年初二這天,我攜內子去母親家拜年,匆匆經過火車站時,忽然聽到人羣中有人在叫喚我的乳名。
“不認得了?我是鄭家牛呀!”他笑道。“呵,當然記得。”握手間,我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一個少年的形象:腦殼四周剃了個鋥亮、唯在腦後拖了根辮子,如同前清的一個遺少。“小時候你腦後還拖着根辮子呢!”我揶揄道。家牛捅了我一拳,說:“還提呢,你老兄還有一次救美的經歷呢!”霎時我們都樂起來。雖然半個世紀過去,這段“救美”往事卻依然清晰地從記憶的深處涌出……
那還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吧,上小學,坐在我身後的鄭家牛是個留級插班生,讀書不長進,偏愛惡作劇。正是少男少女的懵懂時代,有一天他和幾個皮大王忽然議論起班上的女同學誰最漂亮的事,議論到最後,一致認爲嶽亞英最好看:橢圓形的臉蛋,小巧的鼻子,亮晶晶的雙眸,烏黑的頭髮,她應被公認爲校花。
當時,班裏分位子都是男女搭配而坐的,老師恰好把嶽亞英分到我的旁邊,成了同桌關係,班裏的男同學都豔羨不已,尤其是鄭家牛,我能從他的眼神裏讀出我頗有點“獨佔花魁”了。況且,嶽亞英任算術課代表,近水樓臺,課堂上我有解不出的題目,下課之後她就會悄悄把答案告訴我,然後我回到家再演算一遍。有一回鄭家牛問她算術題,她說了一遍,他再問,站在一旁的我略帶挖苦地說:“什麼家牛,就是笨牛、憨牛、呆呆牛!”她捂着嘴偷偷笑。這下可惹火了他,他腦殼後面的小辮子用力朝我這邊甩過來,又被他的腦袋吃了一個“頂球”,霎時,一股殷紅的鼻血從鼻腔裏流了出來,我忍着眼眶的淚,不甘示弱地死揪住他的3寸辮子扭打起來……
又有一次,鄭家牛與另外兩個同學商量說,嶽亞英太高傲,不理睬他們,於是決定跟蹤她,去砸她家的窗門。我聽到消息很焦急,便悄悄地將一張小紙條夾進嶽亞英的鉛筆盒裏,叫她注意身後的“尾巴”。只可惜她沒有即時看到紙條,結果家裏的玻璃窗被砸碎了。事後,班主任老師問明緣由(以我的小紙條爲證),鄭家牛與其他兩個同學被叫到教導處罰立壁角一課時。
小學快畢業了,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是拿到成績報告單的那一日下午,我跨出校門,及至快要走到滬杭鐵路口時,忽然聽到身後有個女生在怯怯地叫聲,我停住腳步,回頭一看竟是嶽亞英。“謝謝你,那張紙條我會一直保存着!”她掠了掠額前的劉海,低垂着眼瞼,有點羞赧地說。見我默默地,她也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我囁嚅着:“我要走了。”她“嗯”了一聲,我們沒有再言語,只是短暫的四目相注,然後便各自離去。
呵,呵,一個已在懵懂之齡的少年喲,6年的同桌生涯,使我對面前的這個女生隱約間產生某種依依不捨的情愫,但埋在心裏的美好記憶從此被深深地塵封,而不流露出一絲痕跡,唉,留得做溫馨的回憶罷,僅此而已!
……
家牛告訴我,小學時代的那段“辮子風波”對他影響和觸動很大,也激發了他的上進心,並且這種影響更延續下一代。分手的時候,家牛說,若我們今天的相逢能寫出一篇文章來發表,說不定班級裏的同學看到,大家緣聚一道,喝杯茶,聊敘聊敘半生經歷,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