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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6日早上8點半,武漢僑亞置業集團有限公司法律顧問吳楨到江夏法院準備向韓志剛當面表達謝意。吳楨看到,他們的“對頭”遠煌建築公司也來到法院,手裏帶着一面錦旗,錦旗上寫着16個大字:“無私奉獻、心繫百姓;秉公執法、清正廉潔”。然而,他們都不知斯人已去,是接待他們的法官告訴了他們這個噩耗。
這面錦旗,韓志剛永遠也收不到了。
3月12日,他們的案件開庭時,原告方提議全體人員向韓志剛默哀3分鐘,在場的人無不響應,吳楨默默地流淚。
……
4月24日,湖北省武漢市江夏區人民政府會議中心座無虛席,這裏,正在舉行韓志剛先進事蹟報告會。臺上,報告團成員深情講述;臺下,區直黨政機關黨員幹部、政法系統幹警動情聆聽……
2013年2月10日,正是蛇年的大年初一,也恰逢武漢市江夏區人民法院民二庭副庭長韓志剛41歲的生日。可他卻因積勞成疾,突發腦溢血,永遠離開了他堅守的崗位和摯愛的親人好友們。
他去世後,全院幹警沉浸在悲哀之中。大年初二,江夏區法院院長葉偉平主持召開黨組擴大會部署爲這位全院幹警和人民羣衆心目中的“英雄法官”送行。
韓志剛的先進事蹟感動了江城。江夏區委、武漢中院黨組、武漢市委政法委、湖北高院黨組等領導,先後作出批示和走訪慰問。武漢市委副書記、政法委書記胡曙光慰問了韓志剛的父親、母親、岳父、妻子,省高院院長李靜、政治部主任田昌兵於4月17日來到江夏看望慰問韓志剛的父母親和妻子,肯定了韓志剛“不計名利,可信、可學、可敬”的高尚品德和人格魅力。
近日,記者來到韓志剛生前所在的江夏區採訪,追尋他英年早逝的足跡,走進韓志剛的領導、同事、親人和他工作過的地方,傾聽大家講述一個又一個感人的故事。
把當事人當親人
1991年,韓志剛進入武漢市江夏區人民法院工作,歷任法院書記員、助理審判員、審判員、烏龍泉法庭副庭長、五里界法庭副庭長、流芳法庭副庭長、民二庭副庭長。
“他是個‘耐煩哥’,在調解上耐得了煩。有時當事人話說得很難聽,他也不惱。”2012年5月15日,他爲江廣超市的業主主持調解,葛增來給他記錄。雙方分歧較大,一時無法達成協議,而大部分業主居住在中心城區,爲了讓當事人少跑腿,韓志剛從上午9時至下午6時40分,一直做雙方調解工作。最終雙方當事人自願達成調解協議,一次性解決了全體業主與江廣公司的租金問題。業主代表臨走前感動地說:“法官想得比我們周全,感謝法官爲業主着想解決問題……”
韓志剛在烏龍泉法庭時審理的一起離婚案中,經他調解,夫妻和好。兩年後的一天,韓志剛送達另外一起案件時路過這對夫妻家門口,他特地下車去家中看望、回訪。當時這對夫妻正在吃飯,看到韓志剛,激動地說:“韓法官,快來吃飯,要不是當初你給我們夫妻倆耐心做工作,我們這家早就散了。”韓志剛說:“飯就不吃了,看到你們小日子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在一起房屋買賣合同糾紛案中,被告居住在黃梅縣,庭審中,被告承諾將款項送至法院。但過去多天,不見被告蹤影。按理說,可以判決了,可韓志剛對書記員說:“這案子判是好判,又快又簡單,但這沒解決實質問題,我們還是一起去找一趟被告。”冒着39度的高溫和烈日,他倆驅車來到戢畈村,找到村支書,合力做工作直到下午4時。被告當天在村裏借款9000元交給原告,非常不好意思對韓志剛說:“是我不好,不講誠信,讓你大熱天爲這點小事又跑一趟。”韓志剛心裏踏實了。
江廣公司租賃合同糾紛案中有41個原告,程斯夢是其中之一,她對記者說:“我在打這個官司之前,連法院的門都沒進過。經過此案,我對法官有了全新的認識。”
2004年,湖北偉業房地產開發公司將其開發的江夏商業廣場分割成一個個小單元出售,賣給了158名業主,並簽訂了5年期限的租賃合同。前四年江廣公司如期向業主支付了租金,後因經營管理不善,第五年江廣公司存在拖欠部分業主租金的現象。業主要求終止租賃合同,雙方爲清理騰退產生糾紛,導致商鋪閒置。41名業主將江廣公司訴訟至法院,接手案子的就是韓志剛。他逐個地給業主們打電話,傾聽業主的訴求內容。第二天是週日,韓志剛來到商鋪現場查看,面對面聽取41名業主和江廣公司負責人的意見,徵得雙方同意,決定將41起案件合併進行審理,並組織41名原告選出2名業主代表擔任特別授權訴訟代理人。
庭審前,他帶着業主代表,跑房產局等部門取證,找局域網,找規劃圖,拿着皮尺一點點丈量,爲業主的商鋪定位。同時,聯合江夏區信訪局、紙坊街司法所、紙坊街道綜治辦等單位一起爲業主和江廣公司主持調解。在調解現場,他說:“這個樓盤有158名業主,目前你們只有41名業主起訴,還有117名業主尚在觀望,只有158名業主統一意見,早日解決糾紛,你們纔可能進行下一步的招商工作,不然你們的商鋪將要長時間閒置下去。”韓志剛向業主代表釋明瞭上述利害關係,取得了業主的信任,爲下一步成功調解奠定了基礎。
2012年5月15日,通過韓志剛近10個小時的調解,雙方終於達成調解協議,這起耗時兩年的官司有了結果。一次性解決了全體業主與江廣公司、物業公司的糾紛。調解結束後,韓志剛提醒業主,最好成立業主委員會或者類似的機構,負責商鋪的招商引資、日常管理、糾紛處置等,及時統一內部意見。聽了韓志剛的建議,業主們感動地說:“韓法官想得就是比我們周全!”
現在,業主們的商鋪都租出去了,並在正常經營。清明節前,10多名業主,手捧菊花,自發地到韓志剛家中弔唁。在韓志剛的遺像前,他們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武漢僑亞置業集團有限公司法律顧問吳楨對記者說:“我們是被告,我們也有一份永遠無法表達的敬意!”
2007年,武漢僑亞置業集團有限公司與蔡甸區遠煌建築公司簽訂了一份老年公寓承包合同,雙方因對工程決算價格有分歧,工程款一直未能及時結清。2012年底,該公司4個賬戶被訴前保全予以查封。今年1月,該公司被起訴,承辦法官就是民二庭副庭長韓志剛。
110名農民工的工錢拿不到手,無法回家過年,特別是來自安徽、四川、貴州等地的農民工情緒激動,多次到武漢僑亞置業集團有限公司討說法。遠煌公司非常着急,2月1日,遠煌公司就向法院申請先予執行,韓志剛及時組織雙方進行調解。
2月6日,武漢飄起了雪花,剛剛處理完另一起糾紛,韓志剛立即開始調解此案。他站在雙方立場上,要求兩家公司都各讓一步,先支付沒有爭議的80萬元工程款協議,用於支付農民工工資。同時,原告申請解封武漢僑亞置業集團有限公司的公司賬戶。第二天,武漢持續低溫,漫天雪花飛舞。韓志剛安排雙方下午進行賬戶解封工作,第一家銀行辦理完畢後,已經下午4點半。韓志剛又趕往蔡甸,在路上,他把車窗玻璃搖下,一陣冷風夾着雨雪吹進車裏。司機問:“這麼大的風,您怎麼開窗了?”韓志剛側了一下頭,吃力地說:“我頭有點疼,胸悶。”說着又把窗戶往上搖起來,只留下一條縫。
第二天早上11點左右,法律顧問吳楨接到了韓志剛的電話:“剩下的兩個賬戶已經解封。”當時,吳楨如釋重負,韓志剛給她留下深刻印象:嚴肅誠懇,語言不多,辦事透明,質樸親和,他從細小之處關心着當事人,使得對簿公堂的雙方少了一份偏執,多了一份理解。
3月12日,當案件開庭審理時,法官席上已沒有了韓志剛的身影。法庭上,全體人員自發起立爲他默哀,用淚水爲韓志剛送行。
週末晚上11點還可看到他加班亮着燈光的窗口
江夏區法院的老門衛鄭仁功說:“週末法院大門鎖了,叫我們開門最多的就是韓志剛,他總是像平時上班一樣,8點多就來了,晚上11點還可看到亮着燈光的窗口……”現在沒有那加班的燈光,鄭仁功總覺得少點什麼。
韓志剛去世後,同事幫他算了一筆賬:平均每4天要審結3起案件,庭里人手少,每起案件需要他做送達、開庭、調解、宣判等一系列的工作。他的雙休日,基本上都用在法庭送達、調查調解上,這些都是額外工作,連加班費都沒有的,他從來不在庭裏吭一聲。
在近年的體檢中,他相繼被查出患有嚴重的高血壓、腎積水等疾病。父母勸他在家休息,院領導和同事建議他住院徹底治療,他總執拗地回答:“沒事,我還挺得住。現在辦案人手少,壓力都很大,等忙完了這一段時間再考慮吧。”
春節過後,武漢農村商業銀行的餘萬鵬得知韓志剛去世的消息,他十分震驚,說:“他好像才40來歲吧,這麼年輕的法官就走了,真是可惜,我們農商行這幾年沒少給他添麻煩。”
餘萬鵬是武漢農村商業銀行江夏支行的法務人員,平時兩人打交道較多。爲提高審判效率,民二庭審理借款合同糾紛案,基本上都是分配給韓志剛審理,而這類案件送達特別麻煩。餘萬鵬說:“因爲這些借款人往往是以私營業主、下崗失業人員爲主,所以不太容易找到他們。經常只有利用晚上或者週末休息的時間才能找到當事人。”
2007年,劉某、汪某向農商行江夏支行下屬安山支行貸款50萬元。合同到期後,劉某僅償付了30萬元本金和部分利息。2012年,原告起訴至法院,請求被告劉某償還貸款20萬元及利息、罰息。
看似簡單案,審理不簡單。送達時,按照原告提供被告的居住地,韓志剛前兩次去該地址送達均沒人在家,向周圍鄰居打聽得知這家只有晚上纔有人。他只好利用晚上時間又一次去送達,發現是兩被告的父母居住在那。其父母一聽說兒子被起訴,情緒激動不配合。在韓志剛耐心解釋下,老人終於說出兒子居住在江夏區紙坊街的住所,但還是沒能如願,原來這對夫婦平時做生意很少回家。
餘萬鵬本來以爲這個案件送達不出去,需要公告審理,都做好了長期結案的心理準備了,突然有一天,韓志剛打電話說,案件已經送達出去了。事後才知,原來韓志剛用兩個週末,連續4天去被告家蹲守,終於把起訴狀、傳票等送達了。
去世前兩天想方設法退還了一個2000元的紅包
韓志剛在日記中寫道,“人民法院是社會公平和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依法公正辦案是人民法官的第一要務。如果法官執法不公,徇私枉法,貪污受賄,受查處入牢房那就是最大的恥辱與悲哀。”他恪守“民不畏吾嚴而畏吾廉”的古訓,爲守住“清正廉潔”的底線,他傷害過親情,拒絕過友情,無視過誘惑。
韓志剛在承辦一起承包合同糾紛時,被告託韓志剛家親戚前來說情。韓志剛不假思索,對親戚輕聲說道:“被告已經嚴重侵害了原告的權益,原告在無奈之下才起訴到法院。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說情和要求,那還要法律和法院幹什麼?”一天,一名當律師的大學同學因代理案子找到他,要韓志剛幫他給另一名法官打招呼。韓志剛嚴肅地說:“你我都是學法律的,現在也都在從事法律工作,爲什麼偏偏是你給我出了這麼一道難題?左手是公正司法的承諾,右手是親如兄弟的友情,你讓我怎麼取捨?”同學雖然不高興,但也覺得是這個理,不能爲難他。他從不接受當事人吃請,總以熱情真誠和公正公平之心感染着一個又一個當事人,使他們從激烈對抗到緩和調解。有的當事人甚至當庭表示:“我官司雖然輸了,但我輸得明明白白,同時要感謝韓法官給我上了一堂法制課。”
今年3月8日,江夏區法院民二庭庭長李世民披露的一件事,令全院幹警震撼:韓志剛去世的前兩天退還了一個2000元的紅包。
今年1月10日,江夏區法院立案受理了一起合同糾紛案。其後,韓志剛採取電話溝通、上門協調、組織雙方調解等多種方式,給被告公司做動員工作。最終被告公司同意支付部分沒有爭議的工程款,於2月7日將支票委託法院轉交給原告公司。原告爲了感謝韓志剛,請他吃飯,他一口拒絕了。被告公司代理人以查檔案的名義,來到辦公樓,進入了韓志剛辦公室,把一個裝了2000元的信封送給韓志剛,並表示在該案後續的訴訟過程中會盡量配合法院審理。
李世民說,由於該代理人強行將這筆錢放下來就走了,最後韓志剛主動將2000元交給他,並委託他儘快退還。李世民當天來到被告公司,將2000元退還。該公司負責人感嘆說:“韓法官真是鐵法官,我們都不知道怎麼去向他表達感謝之情……”
分管副院長陳宗斌也證實了這件事,因爲民二庭庭長當天就向他做了彙報。“記不清這是韓法官第多少次拒絕當事人的送禮了,但這卻是最後一次。”陳宗斌說,“當天(臘月二十七),韓志剛妻子骨折,他不需要錢嗎?需要!又快過年了,他需要錢!”
似江河終歸大海,如綠葉融入大地。韓志剛的一生雖然短暫,但他生似夏花之燦爛,去如冬鬆之高潔。他憑着對司法公正的無限忠誠、熱愛和不懈追求,認真履行了一名共產黨員和人民法官的神聖職責,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永遠活在人們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