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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網訊每日新報評論員韓曉波去年9月5日,也是在這個欄目“韓士索隱”,我發表了一篇評論叫《送子上大學》。相信所有40歲以上的讀者一看到這個題目,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那段膾炙人口的京東大鼓名段《送女上大學》——董湘昆先生代表作中的代表作。想不到,剛剛過了不到一年,董先生竟然駕鶴西去。
在那篇《送子上大學》的短文中,有這樣的一段話用來描述和評價《送女上大學》——“時光雖然強大如流水,卻不能沖刷掉這段藝術精品的光輝。它的唱腔簡單而優美,唱詞質樸而真摯,真正的源於生活、高於生活。不單有一種質樸之美,而且有深刻之美……”所謂深刻之美,源於對“地主的兒子把書念”那段情節進行的經濟學解讀,對不對暫且放在一邊,至少它成爲了“大俗即大雅”這一原理的有力證據。
從那個年代生活過來的人們,大概都聽說過一家名叫“東方紅印刷廠”的天津國有企業,是的,它就是董湘昆先生曾經的工作單位——董先生多年來的身份一直是一位業餘曲藝演員,一位印刷工人。1982年,在他從事舞臺生活30週年紀念會上,董先生獲得了天津市文化局和市總工會授予的“工人業餘曲藝家”稱號,並獲得了全國工會積極分子獎章。長久以來,“業餘”二字既成了董先生身上的一個品牌,同時,董先生也爲“業餘”人士掙足了榮譽。
如果考慮到,從藝術起源的角度來看,真正的民間藝術家,本質上都是“業餘人士”,我們便不難理解像董先生這樣的工人曲藝家爲什麼能夠歷經這麼多年的時光流逝,仍然光芒四射。民間藝術直接產生於老百姓的日常生活當中,民間藝術家的工作都是典型的“田野工作法”,拿到的都是活生生、鮮靈靈、天然綠色的有機營養品。他們將這些營養豐富的藝術原料進行提煉加工,再經過一代代的口傳心授,一邊繼承,一邊創新,逐年積累,日趨成熟,慢慢地,這些營養品就有了一種名號叫做“藝術”。
現在的所謂京東大鼓,雖然唱腔和伴奏都比較簡單,卻有着非常複雜的演化歷史。筆者的朋友、曲藝家李承秀先生(董先生的師弟)曾經發明瞭一個概念,叫做“京東的大鼓”,以示與“京東大鼓”的區別。所謂“京東的大鼓”,指的是起源於京東地區,特別是三河、寶坻、香河一帶農村的鼓曲曲調,據傳是由一位從河北南皮縣逃荒至此的綽號“弦子李”的木板大鼓藝人,吸收了當地民歌小調“靠山調”以後雜交形成的一種新型曲調。這類鼓曲流行於廊坊、承德、保定、唐山等北京以東的廣大地區,並沒有統一的、正式的稱謂,而是在不同時期和地方有不同的稱謂,先後有京東怯大鼓、樂亭調、平谷調大鼓、平谷調、樂亭調大鼓、四平調大鼓、樂亭大鼓(與現在所說的流行於唐山一帶的樂亭大鼓完全不是一回事,只是名稱相同)、鐵片大鼓、鐵板大鼓、承德地方大鼓等十數個名稱。這些並不嚴格規範的大鼓,統統可以裝入“京東的大鼓”這個概念。真正確立了京東大鼓這個曲種的藝術形式和地位的,就是董湘昆的師傅、曲藝名家劉文斌,“京東大鼓”這個名稱,也是劉文斌在1935年正式定名的。不過,由於他的行腔板眼均不甚考究,鼓詞文字也較粗糙,所以到上世紀40年代末期,該曲種已日趨衰落。
這個曲種的拯救者,正是董湘昆。他1954年拜劉文斌爲師,不僅得了師傅的真傳,而且進行了大膽的改革——將原來使用的寶坻方音改爲用京音,進一步加工、規範唱腔,而且不斷創作出適應時代的新曲目,像《送女上大學》、《白雪紅心》、《模範孫桂珍》等都屬於新創節目中的佼佼者。正是因爲董湘昆的貢獻,京東大鼓在上世紀70年代進入了鼎盛時期,並且從一種地區性的曲藝形式,一躍成爲了具有全國性影響力的重要曲種。因此,說董湘昆先生是一面中國民間藝術的旗幟,是毫不過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