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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國防部前情報分析員安娜·蒙特斯(下圖)有“古巴女王”之稱,是古巴軍政情報領域專家。直到她2001年被捕時,同事們纔知道她隱藏十多年的另一重身份——古巴間諜。
策反
出生“根正苗紅”卻“不想當美國人”
安娜·蒙特斯於“9·11”恐怖襲擊後不久以間諜罪被捕。妹妹露西聽到這個消息時,竟不太驚訝。“我馬上就相信了,很多事情頓時釋然。”露西近期接受媒體采訪時說。
蒙特斯一家雖是波多黎各後裔,卻算得上“根正苗紅”的美國家庭:父親曾是陸軍軍醫,四個孩子中有三個任職美國安全部門:安娜是國防部情報局(DIA)情報分析員,露西是美國聯邦調查局(FBI)邁阿密支部的西班牙語分析師,弟弟蒂托是駐亞特蘭大的FBI特工,他的妻子和露西的丈夫也是FBI職員。
不過,當初聽說蒙特斯要進DIA工作,大學同學安娜·科隆頗感震驚:“我當時都愣住了,我無法理解一個有著左翼信仰的人怎麼會願意為美國政府和軍隊工作。”兩人同赴西班牙留學時相熟。科隆知道蒙特斯反感美國支持外國獨裁政權的行為,關注西班牙發生的每一次反美示威活動。科隆說:“她非常矛盾,不想當美國人,卻又身不由己。”
大學畢業後,安娜·蒙特斯進入華盛頓司法部任書記員。一年後,她通過FBI背景審查,被司法部授予最高保密級別通行權,得以瀏覽一些最機密資料。
工作之外,她在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國際問題高級研究學院攻讀碩士學位。她對當時裡根政府的拉美政策日益不滿。她的立場被研究學院內的有心人察覺。
前古巴特工何塞·科恩曾撰文說,古巴情報機關喜歡在美國名牌大學學生中物色間諜人選,因為這些人今後往往會在“私人機構或政府內位居要職”。
古巴人有理由“相中”蒙特斯:她同情受壓迫民族;精通英語和西班牙語;纔乾深受司法部上級賞識;最重要的是,她有權接觸高級別機密。而蒙特斯後來告訴調查人員,古巴人使她相信自己“在做正確的事”。
1984年,蒙特斯被“策反”。1985年,她秘密造訪古巴,回國後按照指示,申請到政府機要部門工作。她如願進入DIA,這是為五角大樓提供外國軍事情報的主要機構。
潛伏
表現出色兩面獲獎卻心理抑郁
蒙特斯從DIA最基層的調查專員做起,一路高昇,成為古巴軍政情報首席分析員。在華盛頓情報圈,她得名“古巴女王”,她對古巴軍政事務的分析判斷甚至能影響美國制定對古巴政策。因表現出色,她屢獲表彰:1997年時任DIA局長喬治·特尼特曾親授她榮譽證書;古巴人也授予她一枚勛章,只是她不能帶回家。
她從不把保密材料帶回家,每天利用午餐時間瀏覽大量最新簡報,下班後回到公寓,在一臺東芝牌筆記本電腦上打出白天默記的內容,存進軟盤。
她會打開一臺索尼牌收音機,調到短波頻道AM7887,等待古巴情報站臺播報數字密碼指令。她把密碼記在遇水即溶的特制紙張上,鍵入電腦,由古巴人安裝的解碼軟件譯成西班牙語文字。這是冷戰以來間諜們接收指令的典型方式。
每隔一段時間,她與古巴聯絡員碰面,通常在華盛頓的某家餐館,或是利用她到加勒比海島嶼度假時光,把加密軟盤交給對方。
蒙特斯曾4次親赴古巴會見高層情報官員。其中兩次,她使用假古巴護照,戴著假發,繞道歐洲以掩蓋行蹤。另外兩次,她借著替國防部進行實地調查的名義到古巴出差,在公務活動間隙溜出去向古巴人匯報。
如需傳遞緊急信息,她會到熱鬧公共場所的公用電話亭,呼叫一些特定BP機號碼,這些號碼有特定含義,如“我處境極其危險”或“我們必須見個面”。
古巴人對她進行系統的培訓,包括如何控制括約肌收縮騙過測謊儀,出了事如何出逃墨西哥等,但他們沒有教會她如何排解孤獨。雙面生活讓她背負極大精神壓力,她卻無法向親人傾訴苦惱,到40歲也沒找到知心愛侶。
1998年,FBI邁阿密支部破獲一個十幾名成員的古巴間諜網。露西為FBI翻譯了大量竊聽資料,贏得上級和邁阿密拉美商會的嘉獎。她姐姐卻在此時陷入心理危機。
因擔心邁阿密事件牽涉更廣,古巴聯絡人切斷了聯系。一連數月,蒙特斯生活在恐慌中。“給予我充實感的東西消失了。”她後來告訴調查人員。
她會突然哭泣,夜裡失眠,出現了強迫癥癥狀:長時間洗澡、換各種香皂,開車戴手套,嚴格節食,有時僅吃不加任何調味料的煮土豆。她求助於心理治療師,服用抗抑郁藥。
漏洞
“內鬼偵探”憑點滴線索揭穿秘密
此時在DIA,蒙特斯仍備受器重,她已有資格向參謀長聯席會議、國家安全委員會、甚至尼加拉瓜總統做古巴軍事實力報告。她還參與起草一份國防部報告,結論是古巴“傷害美國的能力有限”。
她很快將再次晉昇,調任國家情報委員會研究員。該委員會是DIA局長的顧問機構,在DIA總部辦公,蒙特斯將有機會接觸更有價值的國家機密。如果不是DIA“內鬼偵探”斯科特·卡邁克爾,她將為古巴情報網做更大“貢獻”。
2000年9月,卡邁克爾偶然得知:FBI兩年來一直想找出一個隱藏在美國政府中的古巴間諜,卻徒勞無果。他們只有點滴線索,如此人能接觸關於古巴的高級機密,用某型號的東芝筆記本電腦工作。
卡邁克爾和同事將線索輸入DIA職員數據庫。凡申請高保密級別的DIA職員,需上報財政記錄、旅行日程等個人隱私。數據庫搜出100多份符合線索的個人檔案。卡邁克爾逐一瀏覽,屏幕上出現安娜·蒙特斯的名字時,他眼睛一亮。
4年前,一名同事曾投訴蒙特斯“索要敏感信息過於積極”。卡邁克爾為此約談蒙特斯,後者給出合理解釋,卡邁克爾只能作罷,但始終心存疑慮。
雖無過硬證據,卡邁克爾認定蒙特斯就是“內鬼”,並利用一切機會向FBI首席探員斯蒂夫·麥科伊推銷他的理論,後者不堪“騷擾”,終於說服FBI總部展開全面調查。一個由50多人組成的專案組申請法庭許可,秘密搜查蒙特斯的公寓、汽車和辦公室並跟蹤她。追查銀行信用記錄時,他們發現蒙特斯1996年刷卡購買過一臺東芝筆記本。
2001年5月,趁蒙特斯外出,FBI探員潛入其寓所,在一個紙箱內找到索尼收音機和東芝電腦。他們拷下硬盤內容,發現古巴給蒙特斯的指令,有一份文件顯示,她泄露了一名潛伏古巴的美國間諜真實身份。FBI還獲得她隨身帶的一個小筆記本內容,其中記有古巴情報機關的電話和BP機號碼。
結局
被判處了25年監禁卻不知悔過
“9·11”襲擊後,蒙特斯被不知底細的DIA上級任命為阿富汗戰爭相關情報組負責人。因為擔心古巴將她傳遞的情報轉手供給阿富汗,DIA和FBI決定加緊收網。2001年9月21日,以協助處理下屬違規事件為由,蒙特斯被召進DIA監察長辦公室。在那裡,兩名FBI探員對她宣讀了逮捕令。
為免於可能判決死刑的叛國罪指控,蒙特斯承認間諜罪,2002年10月16日被法庭判處25年監禁。情報官員稱蒙特斯是“美國有史以來危害最大的間諜之一”,其“危害”包括破壞美國針對古巴高官的竊聽計劃。
現年已56歲的蒙特斯關在得克薩斯州一所最高安全級別的監獄裡。即使身陷囹圄,她也不悔過。她在給親友的信中說,自己當間諜是因為美國對古巴“乾了極其冷酷和不公正的事”。
“我只忠於自己的原則,而不效忠於任何國家、政府或個人,”她寫道,“對美國或古巴,對奧巴馬或卡斯特羅兄弟,甚至對上帝,我都沒有效忠的義務。”(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