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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蘆葦蕩早已被填平,我們的孩子也早已不認識蘆葦的模樣,我還能在哪裏,找回昔日糉子的清香?
小時候,家鄉還有一大片蘆葦蕩。每到夏天,蘆葦蕩就是我們孩子的天堂。放學了鑽進去,捉迷藏、掏鳥、摸魚……,那種快樂,現在呆在空調房裏玩電腦的孩子永遠不能理解。
蘆葦有一個非常詩意的名字,叫“蒹葭”,所謂“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描繪的就是秋天的早上,女子在蘆葦旁邊的情形。不過,我們那時候根本領會不了半點“蒹葭”的意境,我們只知道瘋狂地玩,蘆葦蕩裏的時光,就是我們的狂歡節。
我現在還記得,蘆葦叢裏有一種小鳥,羽毛翠綠,叫聲清脆婉轉,我們叫它“葦喳喳”。這種鳥,只把巢搭在蘆葦身上,小小的鳥巢,用一根根柔軟的草莖壘起來,顯得光潔而細緻。看得出,爲了給小鳥一個溫馨的家,“葦喳喳”父母煞費了苦心。可是我們顯然可憐不到鳥類的父母心,掏到鳥蛋捉到小鳥,比現在的孩子游戲打了通關還要高興!
後來我長大了,不再去掏鳥窩,開始讀書準備考大學。高一那年,聽說蘆葦葉子可以賣到城裏,供他們包糉子。於是我的父母每天天不亮就到了蘆葦蕩,晚上回家,在燈下把葉子整理好,裝上父親那輛自行車的後座,第二天一大早,父親騎四十多里路,把綠色的葉子送進食品廠,換回一把大大小小的鈔票。
星期天,母親也叫我去割葦葉。於是我又走進了久別的蘆葦蕩,可是割葦葉不同於小時候掏鳥窩,其中滋味不可同日而語。不大一會兒,我的胳膊和臉上就被蘆葦葉子割了好多細細的傷口,汗水流下來,像是一把把小刀割肉般的疼。奇怪,小時候進蘆葦蕩裏玩,怎麼沒有被葦葉割傷呢?一天裏,我無數次想打退堂鼓,可是媽媽在前面揮汗如雨,我也只好硬着頭皮咬着牙撐着。
到了晚上,我去寫作業,爸爸媽媽整理着一天的收穫眉開眼笑:“今天割的葦葉能賣二十多塊錢呢!孩子明年的學費快湊一半了……”不知道怎麼,我的心裏酸酸的。
割葦葉是時令活,大約半個月,就是端午。一過端午,葦葉就沒人要了。端午那天,母親總會端出一鍋糉子。因爲捨不得另外去買糯米,她的糉子只是用普通的大米裹上蘆葦葉,煮熟而已。可是剝開葦葉,晶瑩的米粒透出別樣的香,是蘆葦的清甜和田野的氣息交織的味道。
又快到端午,超市裏到處是各種精緻的糉子,有八寶的、蜜棗的,也有帶肉餡的。回家給母親帶上幾種,母親搖搖頭:“不好吃。”也是,昔日的蘆葦蕩早已被填平,我們的孩子也早已不認識蘆葦的模樣,我還能在哪裏,找回昔日糉子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