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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連日來暴雨成災,導致全省多地發生洪澇、泥石流災害,給當地百姓生命財產造成了巨大損失。暴雨及導致災難的成因自然是多方面的,弔詭的是不知何人“分析”出的這樣一種:成都天府廣場修建四川大劇院工地上出土了那尊“鎮水神獸”,壞事了,應當儘快將它埋回原地。看來看去,不像開玩笑的樣子,果真嚴肅的話,則二十一世紀都進入13年了,這種無稽之談居然能夠誕生還能夠傳播開來,不僅可嘆而且可悲了。
成都在去年底的確出土了一個重約8噸的石獸,究竟是一頭什麼動物,犀牛?石獅?河馬?沒有定論。但根據地層和形制風格,製作年代可推測爲距今大約2000年,上限是秦漢,專家當時即認爲與治水有關,甚至有可能是李冰的遺留。衆所周知,李冰以開鑿著名的都江堰而享譽後世。不過,無論是歷史上哪個時代的,出現“鎮水神獸”都是正常現象,從前的人的世界觀就是如此,他們篤信鎮物的功能,衙門口、陵墓前,有條件的也往往都立着鎮物。如果“鎮水神獸”跟李冰關聯,那就更不足爲奇了。去年慕名參觀都江堰的時候我就在想,當年的工程一定有非常慘烈的一面,由傳說中可得印證。《華陽國志》雲,“(李)冰鑿崖時,水神贔怒。冰乃操刀入水中,與神鬥,迄今蒙福”。都江堰落成之後,河水仍不安寧,“江神歲取童女二人爲婦”,於是,“冰以其女與神爲婚,徑至神祠,勸神酒,酒杯恆澹澹”。然江神敬酒不吃,李冰在“厲聲以責之”之餘,變身成牛與江神戰鬥。《太平廣記》對此描述得更活靈活現:“江神龍躍,冰不勝”,出來再想辦法,乃“選卒之勇着數百,持強弓大箭”,自己“以太白練自束”,讓岸上射那個沒記號的。結果終於殺掉了江神……
我們的先輩解釋河水氾濫,就是這樣的世界觀:水裏有東西作祟。對付的辦法,就是要一物剋一物,鎮住它。留心一下還可以發現,傳承下來的塔很多都建在河邊、江邊,實際上那正是鎮物的一種,鎮河妖。沙悟淨歸順唐三藏之前,在流沙河裏就扮演着那種角色,對過往行人興風作浪。許是“三觀”中的此觀太深入人心之故,鎮河妖甚至爲土匪黑話所吸收。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裏,楊子榮剛打進匪窟就被座山雕劈頭問了一句:“天王蓋地虎!”楊子榮大義凜然回敬的就是:“寶塔鎮河妖!”因爲有“鎮”有“妖”,加上老楊展現出的英雄氣概,使人難免覺得這是邪不壓正的一種表現。其實在樣板戲取材的曲波小說《林海雪原》裏,對此有相應的“翻譯”,看了真讓人大跌眼鏡。原來座山雕問的是:“你好大的膽!敢來氣你的祖宗?”楊子榮回答的是:“要是那樣,叫我從山上摔死,掉河裏淹死。”這麼大的一個決不足以烘托正面人物形象的漏洞,不知在摳得那麼精細的當時怎麼輕易地就溜了過去。
從前人的“三觀”如此,任何今天看似荒誕的行爲就都是正常行爲。但今天的人相信因爲“鎮水神獸”的出土而導致了相應的災難,則大謬不然了,相當於眼睛固然盯着屏幕在上網,屁股後面的衣服裏卻鑽出了辮梢。也就是人是二十一世紀的,知識水準卻還停留在封建時代。我想,真的要關注四川此次洪水及其帶來的災難的成因的話,應該關注的是諸如上個月剛剛加固完成的橋樑爲什麼那麼不堪一擊一類,那座應該堅強的橋樑果然堅強了,也就不會出現5車墜河、6人失蹤的慘劇。我們尤其應該關注這裏面有沒有人禍的因素,這纔是值得認真記取的教訓。“鎮水神獸”壞事,太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