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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星的房間裏,擺着一張偶爾用來娛樂的麻將桌。
冀中星的父親冀太榮回憶,冀中星離開家之前沒什麼異樣。
原標題:冀中星,走向機場的路
沒有人能想到冀中星會去北京,還會在首都國際機場引爆炸彈,因爲他的身體從肚臍眼以下已經沒有任何知覺,甚至幾年來鄰居都很少見他出過門,如果沒人幫助,他連家門都出不了。
可這次,34歲的菏澤鄄城縣富春鄉大冀莊村村民冀中星,不僅去了北京,還找到首都國際機場,做出了一件“驚天大事”。
冀中星62歲的老父親只是埋頭哭泣,他說二孩子的腿不中用了,現在手又斷了,但這不要緊,包紮包紮,還能回來。
有人將冀中星與廈門縱火案裏的陳水總相關聯,他們同是社會底層的人物,還引用專家的話說,“個人恐怖主義來自於生無所戀者”。
冀中星與陳水總不同的是,他在引爆炸彈時,曾經反覆提醒旁邊的人——“快躲開,快躲開!”相同的是,在去北京之前,他確實已經“生無所戀”。
本報深度記者張洪波劉帥劉志浩
找來殘疾朋友
把他擡上出租車
7月20日凌晨6點多,冀中星的父親冀太榮幫大兒子看完空房子,回到自己家的小板房,發現二兒子冀中星不在,這是幾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自從2005年在東莞打工被“打傷”後,二兒子肚臍眼以下的身體已經完全沒有知覺,而且自己家門前的土路坑窪很多,如果沒有父親幫忙,他根本出不了這個家門。
可現在,家裏的門上了鎖,鎖在一米多高的位置,在平時,冀中星根本夠不着。
冀太榮趕緊給冀中星打電話,兒子在電話裏簡短地說:“我有事出去一下。”他的語氣很平靜。
冀太榮也沒太當回事,這位62歲的農家老漢平時除了照顧二兒子吃喝拉撒,還要自己種家裏的一畝八分地,他沒有力氣細想兒子突然不在家這件事。
直到當天晚上,鄄城縣公安局的人來到冀家,跟他了解冀中星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自爆的事,他才知道,兒子去了北京。
冀太榮也是事後才知道,冀中星其實事先聯繫了一個朋友,還叫好了出租車。“那個朋友跟他一樣有點殘疾,可能同病相憐吧,就幫着把他擡到出租車上,把輪椅放到後備箱裏,然後冀中星自己打車去了鄄城縣長途汽車站,在那裏坐上了去北京的客車。”鄄城縣公安局一位工作人員說。
就這樣,雙腿已經癱瘓的冀中星去了北京,此時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已經抱着“生無所戀”的心態。
直到二兒子出事後,冀太榮纔想起冀中星臨走前一天晚上,突然莫名其妙地讓他把家裏的糧食收起來,老父親幹活很累,說“不用吧”,冀中星就發火了:“要是我不在家了呢,糧食淋溼了怎麼辦?”
打工反“被打殘”
理想破滅了
冀中星的脾氣在被“打傷”後的八年裏變得越發暴躁,尤其是最近一段日子,所以在臨走那晚他突然發火後,老父親仍然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很正常啊,我沒覺出有什麼不一樣。”
二兒子發火,對冀太榮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但也只有這個62歲的老父親,一直在跟癱瘓的兒子相依爲命,照顧他的吃喝拉撒。
早在2002年,冀中星的媽媽就患肝病去世,冀太榮一直照顧着二子一女——冀中星有個哥哥叫冀中吉,已經成家,但家境也很差,還有個妹妹,出嫁後,因爲家裏條件不好在外地打工。
更差的境遇出現在2005年,那一年,在廣東東莞開摩托車載客的冀中星被“打傷”。
後來冀中星在博客中描述,“我倒地以後,七八個治安員仍舉着鋼管、鋼筋朝他的腿部、腳部、腰部猛打。”結果冀中星的腰椎體骨折,導致完全性癱瘓,“以後將完全喪失勞動能力”。
冀中星只在東莞住了27天醫院,就被哥哥接回了菏澤老家。東莞那邊的案子完全託給了廣東的兩名律師。
就在冀中星住院期間,曾和他一起在東莞打工的女朋友、一個貴州姑娘,守了他七天後,在得知他將終身癱瘓的情況下,終於離去。
打工掙錢、娶妻生子、補貼家裏,冀中星曾經爲之奮鬥的理想一下子全部破滅了。而在這之前,認識他的村民都說,冀中星是個開朗而且穩重的小夥子,“很勤快,也很能幹。”
“以後我們再也沒去過廣東,去不起啊,花錢太多,一碗麪條就得十幾塊,太貴了!”7月21日凌晨2點多,冀中吉在打工的內蒙古包頭市街頭徘徊着,一邊哭一邊對本報記者說。
深夜兩點,他仍然沒有回到在包頭租住的一個月100元的出租房內,他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一遍一遍地問記者:“我們沒錢,北京的醫院會不會給他看病啊?只要把我弟弟生命弄回來,別的啥都行。”
“我們曾經上訴,失敗了。後來律師又給我要傷殘鑑定,上訴又失敗了。我讓他們把那些打官司的文件郵回來,也沒給。現在那些打官司的文件,還在廣東那邊律師的手裏。”冀中吉已經記不清楚關於案子的太多細節。
冀太榮更是搞不清楚兩次敗訴的事情,很少出門也認字不多的他,只是按律師的要求寄材料,以及把這一切歸咎於兒子是“外地人”。
官司敗訴就拿不到賠償,可冀家的生活還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