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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渤很火。
在網上,網友叫他“卅億帝”——他參演的影片總票房超過了30億元人民幣,單部影片票房過億的電影有9部,單部影片過10億的票房都有兩部。國內重要的電影檔期,他現在已經很少缺席——聖誕檔期的《泰囧》,春節檔期的《西遊·降魔篇》,情人節檔期的《101次求婚》,愚人節檔期的《廚子·戲子·痞子》……
就算你不走進電影院,打開電視機,你會發現黃渤的《火線三兄弟》已經悄然接過《民兵葛二蛋》的槍接着在熒屏上打鬼子。而在話劇舞臺上,由他和袁泉主演,並在去年火爆異常的孟京輝作品《活着》如今也再次開啓了全國巡演。在北京,甚至在剛剛開票時,《活着》的話劇票幾乎就要被搶購一空。而明年,《活着》還要遠赴德國演出……
在第一次復排《活着》之前,孟京輝讓全體演員一起觀看去年演出的錄像,尋找當時的感覺。黃渤抱着椅子坐在距離畫面最近的地方,目不轉睛地盯着看,不時回頭和身後的演員們交流兩句。他偶爾也會跟大家開幾個玩笑,以緩衝連看3個小時錄像帶來的倦怠感。這時候,他會露出標誌性的笑臉和帶着山東味兒的笑聲,就像我們在娛樂新聞中看到的那樣。
但我們在娛樂新聞中看不到的是:在看錄像和之後排練的過程中,黃渤在間歇性地打哈欠。雖然之後他馬上會切換成那個人們熟悉的、神采奕奕的黃渤。但在那一時刻,他是疲憊的。
黃渤很火,所以他也很累。大量的工作找到他,他都得保質保量給人完成好——這時候的人們,早已不再用當初的“黑馬”“奇兵”的標準來看待黃渤了。他們眼中的黃渤,是中國最具票房號召力的演員之一,是投資方和製片方的信心和保障。
黃渤自己心裏也很清楚:“就像人跑步,跑到500米的時候、1000米的時候和10000米的時候,你的狀況是不一樣的,大家對你的期待也是不一樣的。”面對着前所未有的關注、成就、期望與壓力,黃渤心中,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見解。
關於票房:“現在票房並不是我自己主要考慮的方向”
《草地週刊》:現在您的受歡迎程度,包括你擅長塑造小人物的銀幕風格,讓很多觀衆想到了葛優,您怎麼看?
黃渤:我覺得我還不能跟葛老師比吧?首先從演員本身來說,其實沒有可比性。包括成長的環境等等有很多不同。葛老師之前有很多的作品累積,我在這方面跟葛老師相比,還差得很遠。這個東西真的是一部一部作品積累出來的。另外一個,風格?我這兒還談不上風格,我想我現在頂多算是“有特點”吧。我一直還都在路上,自己也在慢慢慢慢在琢磨。另外,老是有人說“葛優接班人”“下一個周星馳”什麼的,其實你也成爲不了任何人的接班人,你只能成爲將來的你自己。因爲每個人身上的特點、特質、表達……都不一樣。其實我也沒想那麼多,就低頭努力做就行了。做得到,是你的能力與機遇使然;做不到,你若能從中感受到快樂,也挺好。
《草地週刊》:現在網上都稱您爲“卅億帝”,您覺得您的票房號召力的來源是什麼?
黃渤:我真覺得我不算是有“票房號召力”的演員,這不是謙虛。你看之前葛優老師的片子,票房都不錯。但那也是他一點一點在觀衆心目中積累起來的口碑。最近可能是我演了一些戲,票房成績還可以,但這裏要基於幾點:一方面是我們前期準備工作的鋪墊,但也要看到電影市場的發展與擴大,整個銀幕數量和觀衆人數都在增加,這保證了一定的觀影人羣基數。
現在的市場環境,其實跟我的想法也有些矛盾:現在大家對你有所期待,你不想讓大家失望,你就得努力去拍片。但是另外一點,我又特別想去嘗試不同的東西。但是你去嘗試了,你就有失敗的可能性,就有風險存在。
對我來說,現在票房並不是我自己主要考慮的方向。所幸的是,那些用“唯票房論”來看待我的人倒也不是很多,這讓我的壓力也小了很多。這個市場的成長空間對我來講,其實還是有我嘗試的餘地在,我可以去做不同的嘗試。
關於“小人物”:社會結構決定受衆偏好
《草地週刊》:觀衆非常喜愛您塑造的衆多“小人物”的形象,您也說過自己就是從社會底層摸爬滾打上來的,很熟悉“小人物”。但我看到您塑造的“小偷”“農民”“裝修工人”等小人物,和您之前跑場子唱歌、教人跳舞時候接觸的小人物好像不是一類人吧?
黃渤:小人物沒有100%的重合,但類似的人物在你生活中其實也不少見。在生活中,我們會看到各色人等。人們習慣於把職業劃成一個人的第一屬性:他是個工人?農民?無業人員?小偷?……等等。但其實哪怕是同樣一個小偷,他也有各種性格的可能:他是外向的?是內向的?他從小是壓抑的還是爲所欲爲的?從這個角度一看,你周圍碰到的類似的小人物就很多了。當你把各種人的特質、元素集結到一個人物身上的時候,這個人物往往就很好了。
我們研究一個人物的時候,會去把這些人物做一個延伸:不僅僅關注這個人物本身,你會做好多戲外的東西——他的父母,他的家庭環境,他的童年,他的戀愛經歷……這些都可能對他人物性格造成影響,是對這個人物形象的一個支撐性的東西。你把這些東西做豐滿了,一個人物自然就立住了。
《草地週刊》:還要提到葛老師,您和葛優老師都因爲擅長演“小人物”而深受觀衆喜愛,也獲得了不錯的票房成績。您覺得這種情況是在世界影壇範圍內的普遍規律嗎?
黃渤:我覺得這還是跟我們的社會結構有關係。現在咱們把一段路兩頭封上,哪怕是長安街這樣的路,你在街上數:有多少是上層人物?又有多少是小人物?可能90%都是小人物!所以說在中國其實“小人物”是一個大的羣體,塑造“小人物”會有一個廣大的羣衆基礎。這些決定了中國的受衆的偏好。
相對來說,西方,比如農村人物就是小羣體,他們幾乎都城市化了。在西方的影視作品裏,表現農村故事的就會很少。但在我們這邊,拋開這個羣體是不可能的。當然我們的影視內容也是在變化的。比如你看像《二子開店》那樣年代的電影裏,都沒有所謂“中產”“白領”那樣階層的概念和題材,現在這些都出現在我們的電影裏了,因爲社會上出現這樣的階層了。而這樣的人物,在文化上具有一些主導性,他們相對比較先進、有話語權,文化層面比較高,傳播的速度也很快。當這個階層將來成爲社會上的主體的時候,自然會改變電影題材的現狀。
關於“嘗試”:“最起碼你要知道你自己身體裏還有哪些能量在”
《草地週刊》:您剛纔所說的“嘗試不同的東西”具體指什麼呢?
黃渤:就是……我還不想現在就把自己“蓋棺定論”吧,還想嘗試身體裏的一些其他的可能性。比如說去年,我也是做了各種不同的嘗試,包括音樂的、微電影、主持的、話劇的工作等等。如果不做那些嘗試,也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
《草地週刊》:所以您這是想要往多元化藝人的方向發展?
黃渤:也並不一定是要往哪兒發展,但最起碼你要知道你自己身體裏還有哪些能量在。如果你只是縮在那個很保險的“殼”裏頭——哎呀這個風險太大了,哎呀那個可能票房不好……那你可能一輩子就這樣了。包括我演周星馳的《西遊·降魔篇》也是,其實風險很大,首先戲量沒那麼大,沒有充分展開的時間和空間,另外演的又是周星馳之前已經塑造得很紮實的一個角色,而且還是在他的風格的電影裏,對演員來說,風險真的是比較大的。80%會捱罵的!但也就是因爲這些風險,他會迫使你去做一些其他方面的思考、探索和嘗試,另外一種可能性纔會出現。
《草地週刊》:除了《西遊·降魔篇》,我們也看到了近期您在其他一些作品中突破以往風格的一些嘗試。但是當您這種嘗試的意願與投資方、製片方等的意願發生衝突的時候,您如何處理?
黃渤:這個,你怨不了別人,也靠不了別人。大家只能通過你以前的某些成績、能力來決定自己的判斷。別人來找你演一個角色,都希望自己的投資項目是保險的、靠譜的。如果你沒給別人展示你自己其他方面的能力,那大家只能找你演同一類的角色。
當然,現在我倒不覺得“改變”就一定“多厲害”,是多麼牛的事兒。你能把一件事兒做好,做到極致,就是了不起。卓別林演喜劇演一輩子,人家改了麼?沒改。人家做到了極致,人家是大師!金·凱利,你也記住他了;周星馳,你也記住他了……回頭想想,你好像第一時間反映出來的都是他們那些經典的形象。就是你做沒做好的問題,而不在於你有沒有改變。這種改變,只是在於你自己個人的一些想法,你自己對自己的一些判斷以及發展方向的認定。如果你想改變,好,那麼你就慢慢地通過你現有的作品把你其他的一些元素傳遞出去,大家自然也會慢慢開始接受另外一個你。這個“戳”是你自己給自己蓋的,你想把它模糊化,你就得在上面多蓋點兒別的“戳”。原來的“戳”就不是那麼清楚了。
關於壓力:“社會大學”畢業早
《草地週刊》:您當年唱歌時自稱“體力派”歌手,現在看您做影視工作,強度依然夠得上“體力派”。您現在的境遇已經和剛剛出道時候不同了,您覺得您還有必要這麼拼麼?
黃渤:我是“勤能補拙”吧,因爲我覺得我在自然條件方面沒那麼出衆,所以可能就需要更多的勤勞。
另外,人可能都會有一些危機感。這種危機感來自於年齡的不斷增加,也來自於你有很多想法都還沒得到實施,你就會特別希望去把它嘗試和實施出來。另外,這也是我的性格決定的吧。當然這也是有利有弊的,我後邊也應該調整一下節奏,我應該緩一下。
調整這個節奏,不僅僅是考慮到觀衆會有審美疲勞,另外,你自己的敏銳度也會下降。所以去年時候我去嘗試那些其他方面的工作,也有讓自己的興趣點也轉移一下的目的在裏面。讓觀衆的觀看角度也改變一下。包括今年也是,我現在這種節奏其實很難讓人不疲乏。尤其是重複的高強度的工作,所以說調整節奏是個好事,讓自己“悶一段兒時間”再去做。包括這次回來排《活着》,也是讓自己換一個角度去看待一些東西。
《草地週刊》:您現在承受的壓力肯定與剛出道時候不可同日而語了,但我們看您無論在戲裏還是戲外都顯得很活躍。好像很多演員特別是喜劇演員——比如周星馳——在戲外就顯得很沉悶。您是怎麼排解這些壓力,保持自己的活力的?
黃渤:嗯,好像是有好多演喜劇的演員,確實一下來就特別沉默了。我想我也是性格使然吧,比較活潑一點。但是我覺得人家那樣也挺好的,人家可以把力量集中使用。
現在壓力肯定是大,但是回想一下,我有時候覺得以前在社會上打拼的時候,那時候的壓力可能也不小。當然那時候的壓力和現在的壓力也不一樣:那時候我帶人到處找演出,演出完了結不到賬……也有各種問題。包括那時候我什麼樣的人可能都得打交道,有時候心裏害怕也得硬着頭皮上。我算是相對來說“社會大學”畢業的比較早,人家都是大學畢業進入社會,我是進大學之前已經把“社會大學”幾乎唸完了。(記者王學良特約撰稿劉京西)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