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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莉和女兒的合影
池莉不喜歡熱鬧和煩囂,對她而言,最幸福的,莫過於一個恬靜的早晨,一杯牛奶,一本書;或者,與女兒亦池相伴;又或者,一段美好的行走時光。
帶着兩本新書,《立》和《石頭書》,池莉一反常態,走進公衆視野,娓娓敘說她的生活。
和女兒共同成長共同享受生活
從女兒亦池出生說起,直到步入社會,池莉在《立》中娓娓講述24年的母女相處。她說,“立”是一個母親與一個女兒最後贏得勝利的一種姿態,也是一個生命從誕生到成人的歷程。
在池莉眼裏,她和女兒之間,不存在諸如“女兒是絕對主角”“無私奉獻”這些概念和想法,她對女兒的愛就是自然,就是天性,她並沒有刻意去做更多。
池莉並沒有因爲照顧亦池而失去自我,“我的生活內容也照樣有工作、寫作、旅行、看球、看電影、閱讀等等,該幹嘛幹嘛,什麼都沒有耽誤,什麼都沒有犧牲,不存在奉獻給孩子。”她說,“我的孩子與我是一體的,我們共同成長共同享受生活。”
她繼續闡釋,“或許可以說,孩子給我更多,因爲有了她,我才得以發覺母愛。母性發覺,這些感覺和感情以及儀態,都是非常美好的,沒有孩子,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這也許來自於我兒時的生活氛圍,我兒時多在外公外婆家生活,充滿傳統的溫良恭儉讓。”
教育子女是一個需要逐步探索的過程,池莉將一路走來的探索、困惑、艱難和辛苦,都寫進了《立》。
她說教育孩子的所謂祕訣,其實很簡單,“說到底,你們家的生活方式就是孩子最好的教育。”池莉說,“你必須支持孩子選擇最適合她自己的學習方式和生活方式,這樣她纔會快樂,也纔會做得更出色。”
池莉對現行的應試教育是牴觸的,她對現今孩子課業壓力的現象深惡痛絕,“責任首先還是在家長。家長是成年人,是決定要孩子的人,那麼首先你就要有對孩子負責的一個全盤考慮:如何讓你的孩子健康快樂?如何保護他?如何應對社會潮流和學校壓力?這些都是家長要在孩子被負擔壓垮之前,要爲孩子設計好抵抗方式,不能只是嘴裏說要讓孩子快樂。”池莉說。
與現在孩子不斷加重的書包和課業負擔形成鮮明對比,在女兒亦池的成長過程中,池莉總是絞盡腦汁地在給女兒減負。在女兒很小的時候,池莉曾幫她給校長寫假條,而理由竟然是亦池喜歡玩。她並不希望亦池揹負太多不必要的枷鎖,“我期望我的孩子健康快樂順利成人自食其力。我認爲成功的教育應該是:通過建立良好的生活方式,營造良好的生長氛圍,讓孩子健康成長順利成人。”池莉說。
在參加亦池的畢業典禮時,池莉才赫然意識到原來女兒在讀的學校是世界超一流學府,而女兒從來沒有向自己炫耀過什麼,那份與其年齡不相稱的淡定令她狂喜,甚至是自豪。她說,“女兒學習的不僅僅是知識,更修習了人生涵養,這纔是真正的立身之本,她成人了!”
有人曾質疑池莉,一邊說高考不是唯一的成功路徑,要快樂生活快樂學習,一邊又拼命把女兒往重點幼兒園、重點中學送,似乎在表明,評價孩子成功的標準依舊離不開名牌大學、高學歷這些。
面對質疑,池莉顯得淡定而從容,她說,“小孩子天生很有上進心、好強,天生喜歡好東西,只有這樣,孩子才容易快樂。因此,當中國教育體制很霸道地把優質教育資源都集中在重點學校時,孩子就唯有通過考試獲得尊嚴和體面。有了尊嚴和體面,孩子才得以快樂地學習。”
她進一步說,“一個人,在某些時刻,爲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體面,就必須戰勝一些他們很厭惡的東西。我不希望看到應試教育對個人生命的戕害,正因此,我們必須戰勝它。”
女兒亦池在她的筆下彷彿無瑕的美玉一般,有讀者也反映,池莉過分強烈的母愛讓她看不到這個孩子的缺點,這個孩子完美得好像並不那麼真切。
甚至連亦池自己也曾弱弱地問她:“媽媽,我有這麼好嗎?”面對女兒的問題,池莉總是會心一笑,很無辜地回答她:“我的孩子就是這麼好啊,怎麼辦?”
池莉說,“我並不要求讀者讚美和認同我對自己孩子的感情,完全可以質疑和批評。只是天下母親,大約就是看自己孩子好,這是天性,不是缺點,改不了的。”
“寫作是我的空氣和水”
池莉似乎一向有意識地躲避着外界,近年來幾乎不接受電話、電視採訪,也很少出現在公衆的視線中,她說:“我厭惡熱鬧、喧囂、秀場,在那些地方我就難受,就會失去自我。我拒絕的姿態肯定會減少公衆的關注度,我知道會是這樣的,但我願意。我更願意成全自我,爲自己活着。至於與外界的交流,一點不會減少,恰恰相反,我時間更多就閱讀更多,行走更多,與陌生人見面和交談得更多。”
對於現在的生活狀態,池莉樂在其中。談及寫作,她更是滿心享受。“我很簡單,寫作是我的空氣和水,一天都不能沒有。”她說,“當你放棄功利心,放棄引人注目的念頭,寫作對於我,就成了一樁精雕細刻的慢活兒,完全是個人的潛心沉迷。寫作成爲我的宿命、我的宗教、我的時間消磨方式。”
池莉給她最新推出的思想隨筆集取名爲《石頭書》,她解釋說,因爲看到人們生活中常識的缺位,所以寫出一篇篇文章把常識找回來,最後結集成書,“石頭古老、恆常、簡單、厚實,就像常識一樣。”
由於常識缺位,在池莉看來,生活中每天都有令人啼笑皆非的新聞。在她眼中,生活的光怪陸離和匪夷所思,甚至比小說更精彩。
池莉說,“常識就是屬於生活哲學。哲學在中國教育中,被玄妙化了。哲學就是一種永恆追問。從蘇格拉底到柏拉圖到今天的以賽亞·柏林,從邊沁到康德到今天正在孜孜不倦解讀他們的麥克·桑德爾,所有哲學探討的問題,緊緊圍繞的,都是現實社會中人們的信念、生活方式、思想方式、價值觀、人生觀和世界觀。”
池莉的小說源於生活,卻有鮮明的個人風格,她寫作從不盲目炫技,而是帶有強烈的目的性。“我的小說,只有一個宗旨,就是力圖審視個體與人性,並在這種個體與人性中透射出我們中國文化源流與來歷。”她說,“至於故事本身,不重要,生活中都看得見的。”
不管現實中,池莉經歷怎樣的不順,但對於愛情,她始終相信不宜。《石頭書》中的大量篇幅也都關乎愛情和婚姻,從書中看到,過去生活雖然缺乏麪包,但當愛情和麪包不可兼得之時,愛情對人的刺激更大一些。
然而,現今社會恐怕不全如是,麪包的誘惑正侵蝕人的愛情婚姻觀,時代的差異也在悄然改變人們的思維方式。談及此,池莉卻嗤之以鼻。
她說,“就正常人性來說,愛情從來不會與麪包發生衝突,這就是常識。所謂‘寒窯雖破能經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從國外許多文學、電影、音樂,我們也都看到,愛情依然是人們所孜孜追求的至美情感。”
在池莉眼中,愛情是永恆的,她動情地說,“不是時代差異,不是民族差異,僅僅只是在現階段的中國,被物質被面包淋溼了羽毛,再也飛翔不起來了。我相信這個糟糕的階段會過去。”(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書旗實習生時培磊)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