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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名化州曝奸殺幼女冤案,外甥行凶,舅舅蒙冤,失去自由多年纔得昭雪
廣東“趙作海”我定要拿到國家賠償
8月9日20時許,茂名化州市下郭街道辦石狗塘村,夜燈昏黃暮色已濃。在市區乾完一天的泥水工後,村民韓亞福載著妻子阿嬌,騎著摩托回到了老家。如果5年前,真正奸殺同村幼女的凶手沒有落網,今天的韓亞福會仍蹲在監獄,忍辱接受“死緩”判決,不可能像一個正常人,享受這自由的生活。
2006年5月,石狗塘村發生一起10歲幼女遭奸殺案。之後村民韓亞福被抓,因“故意殺人罪”和“強奸罪”,被判死緩。韓亞福喊冤,上訴至高院後,該案被發回重審。就在重審過程中,案件的真凶——韓亞福的外甥羅某歸案。此後檢方撤回對韓亞福的起訴,2009年5月4日,韓亞福被取保候審,在被關押1068天後,他終於走出了看守所大門。
“從被帶走調查,到被迫認罪,再到一審判死緩——我提醒自己,的確不是我做的那件事。”韓亞福沒想到,他真的等來了正義,真凶落網冤案重洗。在經歷曲折的索要“國家賠償”之路後,8月8日,廣東省高院對其國家賠償申請案,進行了公開聽證。韓亞福說,他誓要拿到國家賠償,等到還他清白的那一天,他不服被“冤案”改寫的命運。
冤案:判死緩後真凶歸案
2006年5月8日中午,石狗塘村的10歲女孩韓小小失蹤。13日8時許,在村裡一個化糞池中,村民韓某發現了失蹤5天的韓小小屍體,拋屍現場慘不忍睹。通過屍檢,化州警方確認女孩因機械性窒息死亡(被勒死),並判定凶手就在石狗塘村。
9天後,警方鎖定了重點嫌疑對象——住在離化糞池不到4米遠處的韓亞福。據茂名當地媒體通報,韓亞福在與警方“較量”兩天後,交代了“作案”經過:案發當天下午2時許,獨自在家的韓亞福看見擅自跑進其家玩耍的韓小小,頓起邪念。而案發原因,被描述為韓亞福“想起曾聽人說過,和十多歲的處女發生關系能延年益壽”。
2006年5月31日,警方以涉嫌故意殺人罪將韓亞福羈押;兩天後,對其刑事拘留,押於化州市第一看守所。記者翻檢當時化州市破獲命案材料發現,這一案件,曾位列2006年當地警方破獲命案的重大典型。
據當時警方通報:今年來(2006年),化州公安刑警立10宗命案破獲9宗,剩下的1宗正在加緊偵破中。回看化州公安刑警,2004年10宗命案全破,2005年13宗命案全破。多次因此受到茂名市局、省廳及公安部的表彰。“命案全破”儼然成為化州公安刑警的“金字招牌”。
正是在這一背景下,韓亞福被警方帶走後,不到3天就招供奸殺了韓小小。2007年8月7日,茂名市中院一審判韓亞福死刑,緩期二年執行,並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韓不服判決,反復提起上訴。但據其法律援助辯護律師回憶,當時韓亞福對其堅稱沒有奸殺韓小小;而根據當時警方提供的種種法庭證據來看,韓亞福的外甥羅某更具作案嫌疑。
2007年年底,廣東省高院二審裁定,韓亞福強奸殺害韓小小案事實不清,證據不充足,發回茂名市中院重審。2008年年底,羅某被警方抓獲歸案。經審訊,羅某交代,受害人韓小小被他先奸後殺。2009年5月4日,化州警方作出“取保候審決定書”,因“羈押期已滿、證據不足”,對韓亞福取保候審。已被關押了1068天的韓亞福走出看守所,見到了等待他三年的妻子阿嬌。同年9月4日,茂名市中院對羅某作出一審判決。案發時還差幾個月纔滿18周歲的其外甥羅某,因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審訊:三天三夜沒有飯吃
2013年8月9日晚,記者在韓亞福的老家石狗塘村,等到了這對夫婦歸來。8月8日在廣州參加完廣東省高院對其申請國家賠償舉行的聽證會後,韓亞福回家繼續做泥水工。黝黑的臉,頭頂白發斑駁,語氣柔和緩慢。韓亞福在回憶當年“認罪”的經歷時,自稱“遭到逼供,受了許多苦”。
韓亞福說,2009年5月30日下午,他正在村子裡一家日用品分銷店准備拿農藥去撒水稻,突然就被警方帶走。“上車雙手一拷,車就開走了”。此時距離其大兒子參加高考只剩8天時間,而真凶羅某正在韓亞福家。
韓亞福的侄子韓坤告訴記者,表弟羅某與自己同年級,從小學一直到初中畢業,羅某都跟著奶奶在舅舅韓亞福家生活。誰也不曾想到,當時肄業外出打工、暫回舅舅家玩的羅某,竟然會乾出如此殘忍的事,而舅舅韓亞福卻成了“替罪羊”。據判決書,案發當天村裡很多小孩都已去上學,17歲的羅某看到在水井邊玩的韓小小,想起看過的淫穢錄像,頓生邪念。
韓亞福被警方抓走後,羅某就逃到了深圳、佛山南海及東莞等地,直至2008年12月被捕。
據韓亞福稱,他在審訊室裡關押了三天三夜,沒有飯吃,不能休息,被淋透冷水後,還吹著冷空調,並遭到不同程度的毆打。“到第三天,我精神上實在扛不住了,審訊時都是閉著眼,睜不開”,最後就認了。
韓亞福說當時他也曾想到真正的凶手可能是包括外甥在內的同村小孩,但他並未向警方提起這一猜測。
聽證:還沒有逼供的證據
韓亞福被關了1068天的遭遇,頗似河南“趙作海”案。韓亞福告訴羊城晚報記者,他自從看守所出來後,曾數次到茂名中院和化州警方處,要求辦案機關為其恢復名譽,並給予20餘萬元的國家賠償。但對於韓亞福自稱遭到逼供的說法,辦案機關在回應時各有說法。
今年8月8日上午,廣東省高院召集的聽證會,從上午9時半開到11時許,持續近2個小時。茂名中院與索賠方韓亞福,圍繞著是否存在刑訊逼供、韓亞福的供述是否真實、其是否知道真正凶手共3個問題,展開激烈爭論。
茂名中院稱,韓亞福在公安偵查階段共供述10次,其中7次是有罪供述。而從訊問筆錄看,韓亞福在明知不是自己作案的情況下,卻向公安機關作有罪供述,而司法機關最終查明判定是韓亞福的外甥作案,而不是韓亞福作案,前後一對比,足以證實韓亞福的有罪供述屬於虛偽供述。
對此,韓亞福聽證會上顯得很氣憤。他一度站起身來,大罵茂名中院的代理人“不懂法”。
生計:命運改變糊口艱難
韓亞福仍記得2009年5月4日自己走出看守所時,接他的辦案民警和妻子阿嬌,正站在門外,妻子哭得像一個淚人。他並未過多地出言安慰,“我在裡面想了很多很多,一時間都不知說什麼好”。
被捕前,韓亞福在幾兄弟中因體格健壯甚是勤快、能養家糊口備受鄰裡艷羡。回到家後,韓亞福沒有再開拖拉機,僅靠拉磚石掙錢。在化州市下郭街道辦石狗塘村臨近省道旁,韓亞福推倒了曾經的舊屋,和兩位兄長各自建了一棟紅磚房。由於囊中羞澀,韓亞福的那一棟,纔建了一層便停工擱置。韓亞福說,有時間他就回來看看,希望能多掙一些錢,能加快建房的進度。
韓亞福性格還變得很沈默,面對記者的突然到訪,夫妻倆的態度忽冷忽熱。當韓亞福自述在詢問時遭毆打時,妻子將他叫到一邊,彼此嘀咕一陣後,韓亞福變得更加謹言慎行。
而另一方面,他的索要“國家賠償”一路,在經歷一些曲折後,仿佛也看到了一些曙光。8月8日,省高院對韓亞福的國家賠償申請案,進行公開聽證會。因沒錢請律師,韓亞福的大兒子小韓作為代理人,參加了當日的聽證會。因3個爭議的焦點問題,聽證會當天暫時告一段落。至於接下來是否還要開庭,或者何時裁定,省高院並未提出明確的時間表。韓亞福需要做的,只能是靜靜地等待法院裁定的通知。
(注:除韓亞福為實名外,其餘應當事人要求均為化名)
羅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