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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何朝霞
在城市生活的中小學生,幾乎無人沒補過課,有的甚至是在補課中長大的,我就是這樣一個補課狂,我的學習對補課已經形成了依賴,可是進到大學突然沒有了補課,這使我驚慌失措,束手無策,這不能不使我反思自己走過的路。
A我在不間斷的補課中長大
獨生子的我,從三歲開始就被媽媽逼着走上補課之路。學前,主要是學特長:鋼琴、跳舞、畫畫、圍棋……雙休日像趕場子,在家裏媽媽也請了大學生陪着我練。大概是小學二年級,我就開始補文化課。
我的家境很好,爸爸開醫療器械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媽媽是公司的財會主管。自從生下我,大學畢業的姑姑就接替了媽媽的工作,媽媽在家專職帶我。可能是因爲媽媽僅僅是高中畢業,沒上過大學,而爸爸是研究生學歷,媽媽心裏怕爸爸看不起她,自卑感和失落感作祟,使她把希望押在我身上,想要我多讀書,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來圓她的夢,所以特別看重我的文化學習,我不僅學奧數,學語文、寫作,學英語,還要學一些特長。補課的形式也是多種多樣的,請大學生家教,上名教師家一對一,到培訓學校上課,媽打聽到哪裏好,就千方百計不惜代價地讓我去那裏學。我一天到晚都沒有閒過,忙得就像陀螺一樣轉。平心而論,媽媽甚至比我還累,每天陪着我補課,做作業,像監工一樣盯着我。還要每天按時接送我上下學,經常來學校找老師瞭解我的學習情況,連老師都有點煩她,她都不覺得煩。她不打牌,沒有時間像其他闊太太一樣做護理、保養、美容,卻是心甘情願地守着我,爲我付出。她有時也訴訴苦,說帶我比工作還累。可她那只是發發牢騷而已,過後又帶着我東奔西跑地補課,越補越兇。我卻不願意,也曾反抗過,只要她沒盯緊,就趕緊趁機休息,或偷看漫畫書,她一來我又裝模作樣地學習。媽媽什麼事都依我,媽媽脾氣柔和,講話都細聲細氣,可唯獨在補課這件事上,又固執又倔強,我一逃課,她就變得凶神惡煞的,把我往死裏打,完全變成了“狼”媽。
有一次,我到一個名校教師家裏去上課,我實在感到厭倦,就在快到老師家時溜進網吧玩去了,可沒想那個老師還挺負責的,一個電話打給了媽媽。媽媽氣得把我往死裏打,連平常最不寵我的爸爸都看不下去了,出來制止媽媽才罷休。從此,她再也不讓我一個人去補課了,每次都要陪着我去,一步也不離開。久而久之,我也習慣了,我變得逆來順受,乖乖聽話,乖到媽媽逢人便誇我聽話,我就是在這樣的補課環境中長大了。
B補課讓我虛榮心得到滿足
在學校,每次上新課,所學的新知識,我都預先從家教老師那裏學過一遍了,再學第二遍就沒有一點興趣,怎麼也聽不進去。每天家教挺累的,有媽媽在一旁盯着,偷不得半點懶,這導致我睡眠不足。在學校一上課就犯困,打不起精神。有時候想調劑調劑,便上甲課做乙事,有時上課還講講小話。沒學懂也沒關係,反正回家有家教老師問,我因上課不專心也被留過幾回校,可老師看我的成績還過得去,也就批評一下,我也是隻當耳邊風,老師見我屢教不改就懶得管我了。但我卻死死地瞞着同學們在家裏補課(在學校裏學了還要在家裏補,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其實好多同學也都瞞着大傢俬下里補課)。同學們都誇我聰明,從不聽課也搞得懂,尤其是我同桌的女同學,逢人便誇我厲害,這讓我更加虛榮,更不能向同學透露半點我在家瘋狂補課的事。有時候同學邀請我出去玩,我只說爸爸媽媽管得緊,不能出來;同學要到我家來,我也想方設法推諉。
從此我便依賴補課過日子,反正家裏有錢,媽媽又如影隨形地盯着我,我也無法擺脫,反抗只會遭到媽媽的打罵。我乖乖去補課,還會得到許多獎賞,在物質上我要什麼,都可以得到滿足,最重要的是我還得到了同學們的崇拜,儘管我知道是假的,我還是喜歡這種有光彩的感覺。但是我沒有朋友,沒有一個傾訴對象,這也逐漸形成了我孤僻的性格,生活上獨來獨往的習慣。
C靠補課我終於考上了重點大學
到了初中,功課日益加重,我不得不中止了一切的特長培訓,專補文化課,一補就補到了高三。我選擇了文科,因爲我覺得文科比較適應於補課。在高三關鍵的衝刺時刻,我的補課也進入了最後的瘋狂。我乾脆不在學校上課了,在學校交了學費後,媽媽幫我請好假,便陪着我高價租住在一所重點中學的旁邊,便於我到名校老師家裏一對一,也便於請名校老師來我家補課,媽媽給我請了高考六科的老師,一節課45分鐘,每堂課100元,如果每天上一節課,一天就得600元,而一門課遠不止補45分鐘,晚上還請了大學在校的高才生指導我做作業,最低價30元一小時,從18點到23點5個小時,有時還要延長,加上生活上的花費,我也不知花費老爸多少錢。老爸倒是很支持,他豪氣地說:你別怕花錢,這點錢爸花得起,反正留着也是給你的,學到本領比留錢給你要有用得多。所以,錢我也花得心安理得,一點也不心疼,只是生活得很累很累。
我還算走運,去年高考發揮得還可以,給我補課的那些老師也確實有兩把刷子,基本上都猜中了一個題目,有的甚至猜中了兩個,尤其那位政治老師竟猜中了3個,我上了“一本”的分數線,儘管是剛剛踩線,爸爸走了點關係,我進了一所還算理想的重點大學。那時,我心裏特別感激媽媽的“英明”,補課雖然苦,卻幸虧補課,也幸虧找對了老師。以我平時的表現,如果我坐在教室裏上課是絕對考不上這麼好的大學的。媽媽鬆了一口氣,她總算可以昂起頭向老爸交差,她的陪讀大功告成。媽媽像榮歸故里又回到了老爸的公司,只是她那會計證早已失效,她只好在公司裏做做收發打打雜。她本來是很胖的身材,爲了我考大學,媽媽掉了20多斤肉,身材是苗條了,只是蒼老得讓我心疼。是她無怨無悔的犧牲,我才考上了大學。
D沒有補課的大學生活我怎麼辦
如果哪個讀大學還要依靠補課,那一定是腦袋出了問題。可是我已經習慣了補課,上小課上慣了,上大課很多人在一起聽,根本聽不進去,集中不起注意力,於是,我的各門功課都一一亮起了紅燈,我曾想上了大學就萬事大吉了,無非就是混張文憑。沒想到我們這所大學,還真抓得緊,考試沒及格,要補考,沒有過,要留級,不能拿畢業證。我曾想舞弊,沒想到大學抓舞弊比中學抓得更嚴,曾有幾個舞弊性質嚴重的同學被開除,還有幾個留了級,嚇得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只在心裏乾着急。
我想到過退學,可爸爸媽媽會答應嗎?尤其是媽媽會不會和我拼命?他們在我身上投入了多少,我都數不清,我怎麼好意思回家。我也想鼓起勇氣告訴他們,我今天這樣就是他們造成的,但是我自己就沒有責任?我到底該怪誰?怪爸爸媽媽,怪自己,怪補課老師,怪當今的應試教育,我不知到底該怪誰,現在我只能硬着頭皮讀下去。好在大學老師都很樂意學生去問問題,而且有很多學生提問,這個老師還會有成就感。不像有的中學老師,動不動就要收費。我必須重新學會聽課,適應上大課,大學四年還有這麼久,假如還想繼續深造,那更要學會聽課。我努力鼓勵自己,一定得克服心理障礙,一定要適應和同學們一起上課。
今天,我自己來揭醜,是經過了很久時間的思想鬥爭的,因爲現在的中小學生,很多家長還在熱衷於補課。我想勸學弟學妹們,還有家長們,以我爲鑑,不要過分依賴補課,只能在學校上課實在沒聽懂的前提下,用補課來查漏補缺,否則,將影響到自己的學習能力,無法適應將來的學習,阻礙自己的成長。(文中人物系化名)
(來源:長沙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