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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記者孫戉攝
外面人聲喧囂,車流穿梭,中國社會科學院報告廳裏卻是一個安靜的世界。2013中德作家論壇昨天開啓,在首日論壇中,聆聽到的是中國一流作家莫言、賈平凹、畢飛宇和德國作家福爾克爾·布勞恩、羅爾夫·拉佩特、烏爾蘇拉·克雷歇爾、米夏埃爾·倫茨、安娜·魏登霍爾策的聲音,還有他們的故事。
中德作家的週末話題有些沉重:全球化時代的文學、作家的責任與自由、家園與鄉愁,而且又因文化背景的差異,作家們有點自說自話,各自爲戰的味道,但好在中國一流作家敢放下身段說出掏心窩子的話,也讓論壇多了幾分真切、輕鬆和自然。
莫言:曾禁不住誘惑寫電視劇
莫言在談到文化、藝術應如何應對當下資本控制的時代時表示,作家一定要有定力,而不是隨波逐流。
他回憶說,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商業化大潮來襲,“下海”是當時最響亮的詞彙。他自己就沒能禁住誘惑,1992年寫了一部電視劇。“別人一集3000元,我是一集15000元,10集總共掙了15萬元,還是稅後。”莫言說,在當時,15萬元對一個作家來說,真的是驚喜。
但也是在那個時候出現了“陝軍東征”的文學現象:陳忠實寫出《白鹿原》,賈平凹創作出《廢都》,引發整個社會閱讀長篇小說的熱潮。“當年所謂聰明的作家其實是愚蠢的。”莫言甚至說,《廢都》如果不是因爲有盜版的因素,應該是中國銷量最大的小說之一。
莫言還戲言,“即便是從賺錢的角度,當時我寫電視劇也只賺了十幾萬元,但人家陳忠實的《白鹿原》今天都賺了幾百萬元了。”他認爲,一個作家得有自己的標準,“任它千變萬化,八面來風,只管按自己的方向前進。”
在莫言看來,所謂好人、壞人,正義、非正義,其實並沒有特別清楚的概念,而是有大段的模糊地帶,這正是作家施展自己才華的廣闊天地。他因此強調,作家面對稿紙時,不應顧忌或祈求什麼,只有在自由的心態下才能寫出好的作品。
賈平凹:《廢都》陰影籠罩20年
莫言提到了《廢都》,巧的是,賈平凹也在讀者提問環節被問到《廢都》的問題。那位讀者坦言,因爲曾一度找不到《廢都》正版看,最終看的是盜版。
賈平凹操着濃重的陝西口音如此比喻:“一本書的命運就和人一樣,有些書命運通暢,很快大紅大紫;有些書命運艱難,要靠盜版來維持。”賈平凹實話實說,很多時候他都慷慨激昂地反對盜版,但要是沒有盜版就沒有《廢都》的流行。
不過,《廢都》像陰影一樣籠罩在賈平凹頭上近20年。“它畢竟是自己的‘孩子’,‘孩子’長期被監獄關着,心裏總歸難受。”談及“孩子”現在的生活,賈平凹笑稱,不管後來生活怎麼樣,畢竟是出來了。
賈平凹還提到,中國作家和德國作家沒啥不一樣。果然,話剛說出幾分鐘就得到了驗證。德國作家烏爾蘇拉·克雷歇爾說:“文學就像是磁鐵,能吸引一些人就很不錯了。”而羅爾夫·拉佩特也說道:“我只爲自己寫作,我想能找到一兩位讀者就不錯了,但幸運的是,總有讀者來賞光。”
“很吃驚,這些話都是我幾年前說過的話。”賈平凹說,磁鐵只對螺絲帽、鐵釘起作用,不對石頭、木塊起作用,文學也同樣。“我從來沒有考慮過讀者,越考慮,書越賣不動。”
畢飛宇:永遠寫一根筋的小說
畢飛宇在此次論壇上要講的是《鄉愁的輓歌》,但他竟然一上來就說:“沒法談,我沒法談。”
“我父親就沒有故鄉,我出生後隨父親坐着船到處漂。對於沒有故鄉的人來說,談鄉愁是可笑的。”畢飛宇說,他是沒有鄉愁情緒的人,這一點熟悉他的讀者也清楚。
對於他這樣一個沒有故鄉的人,卻寫出了《地球上的王家莊》這類故鄉小說。“我爲什麼一直寫‘故鄉’,第一,我爲了研究農民;第二,我準備重新書寫‘文革’。”
事實上,早在大學中文系學習的時候,畢飛宇就發現了一個荒誕的結果:在現代文學大量的作品中,真理永遠在農民、被侮辱和被損害的人那邊,但魯迅與同時代的作家有很大不同,研究魯迅筆下的閏土、祥林嫂、阿Q就發現了不同的答案,而這正是魯迅的偉大之處。
但遺憾的是,魯迅開拓的這條路,後來的作家並沒有繼續走下去,“所以我特別渴望,沿着魯迅當年的心境,重新梳理一下故鄉,也就是重新梳理一下農民和中國的農業文明。”不僅如此,畢飛宇還想改變傷痕文學簡單、粗暴的寫法,重新寫“文革”。
關於自己的寫作路子,畢飛宇說:“我分析過我的神經類型,我是一個死心眼兒、一根筋的人。”實際上,他也渴望成爲一個死心眼兒、一根筋的作家,永遠寫死心眼兒、一根筋的小說。 (本報記者路豔霞)
(來源: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