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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是這個初秋炙手可熱的明星。星光熠熠、場面盛大、3D效果眩目……儘管觀影體驗足夠熱鬧,但許多人依然更鐘情於這部在美國家喻戶曉的原著小說,忍不住再讀讀明星作家菲茨傑拉德。
套用他一篇短篇小說的題目《一顆像裏茨飯店那樣大的鑽石》,我要說他是一個像鑽石一樣閃爍的作家。菲茨傑拉德的魅力不僅僅是其詩意的小說語言與敘述語調,更是他作品的時代預見性。一個作家站在腳下的土地上,思想卻飛了起來,看見了未來時代的圖景,這一定有種巨大的思想魔力。如果讓我選出20世紀文學史上一個最有名的結尾,我做夢都會說出《了不起的蓋茨比》:“於是我們調轉船頭,逆時代潮流而行,不停歇地駛向過去。”現在看來,菲茨傑拉德作品的預言性確實令人驚訝。“這是一個奇蹟的時代,一個藝術的時代,一個揮金如土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嘲諷的時代。那時,在年輕的我們眼前,一切都像鍍上了玫瑰紅,浪漫無比,因爲此後,對於周遭的環境,我們將永遠不會再如此感同身受。”菲茨傑拉德在他的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裏這樣描寫他的時代,20世紀20年代的美國。
菲茨傑拉德對當下的準確性解剖既真實又殘酷,稱他爲“殘酷現實主義”作家恰如其分。從他身上我看到了一個作家對現實保持敏銳感知的本領,他的每一個字都來自於現實,都與時代發生了疼痛的關係,包括他後來的作品《返老還童》。雖然那是一個十足的卡夫卡式的魔幻故事,但他的腳站在顫慄的大地上,這塊大地就是“資本主義的黃金時代”的大地。故事主人公巴頓縮小成一個嬰兒在牀上漸漸失去知覺時,正是在大約1930年“爵士時代”結束的時間節點上。他又一次讓人看到了文學在人類進程中獨一無二的價值——既有屬於文學的語言、情感、人物命運的敘述狂歡,又有屬於社會學的痛感、歷史學的預言。
今年我重讀菲茨傑拉德,不僅僅因爲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更想從他那裏重新找到文學這一古老技藝的“現實痛感”,因爲我們正日漸失去它。讀他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我想到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流行詞“草根”,或者說“屌絲”。這樣頗具時代意味的詞近年來纔出現,而我熱愛的菲茨傑拉德在近百年前就寫下了他那個時代的“屌絲”蓋茨比。有多少殘酷的現實就有多少了不起的蓋茨比,然而我們的文學卻浪費了太多這樣的形象。
細細讀來,今年新出版的小說不少,我讀到了餘華“新聞串燒”式的《第七天》,與《了不起的蓋茨比》相比只能算是一叢雜草或灌木,還有韓少功的《日夜書》、韓東的《中國情人》、顏歌的《我們家》,都是面向過去的文學,而像菲茨傑拉德這樣寫當下現實的作家在哪裏?難道作家的“現實痛感”都提高了?好吧,歡迎蓋茨比,歡迎“屌絲”回到我們的閱讀中來吧。
當然,作家的“現實痛感”不能全盤否定,像徐則臣的《跑步穿過中關村》,盛可以的《北妹》,甚至像餘華的《兄弟》,都是近年直接感知現實的作品。它們都塑造了一個個“屌絲”的文學形象,但不是“了不起的中關村”“了不起的北妹”“了不起的兄弟”。
如果從剛過去的這個炎熱夏天說熱度,已經不是莫言了,大概是郭敬明這個超級80後,但他的小說與電影在金錢的開水裏如一隻青蛙,青春揮霍,金錢閃爍——然而,金錢畢竟不是鑽石。郭敬明本人倒有幾分蓋茨比的“屌絲”形象,餘華你來寫寫郭敬明吧。
(作者爲80後女作家、詩人、紀錄片導演)
(來源: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