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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月31日,小女嬰昕昕(化名)的生命戛然而止,此時距離她來到這個世界僅有4個月。在這4個月中,昕昕脆弱的小身體遭受了多達10多次的毆打,而對她實施這些殘忍行為的,卻是她的親生父親劉迎潔。也是這個人,最後將昕昕活活踹死,並阻攔家人施救。
昨天上午,劉迎潔被市一中院以故意傷害罪判處無期徒刑。他在庭後對記者稱,實施該行為原因是擔心嚴重的糖尿病會遺傳給女兒,影響妻子和女兒的後半生幸福,他認為這樣的結果對孩子和妻子都是好的。
□案情
母親回憶
滿月之後便遭毆打
39歲的劉迎潔家住延慶縣延慶鎮蓮花池村。據了解,案發前,劉迎潔是一家鞋業工廠的修鞋工,平時工作要住在單位,一個月四天假,周末回家。
2012年4月,38歲的劉迎潔奉子成婚,這是他人生第二次娶妻。2012年9月,劉迎潔喜得一女昕昕。
昕昕命運多舛,是一個早產兒,出生時就有新生兒肺炎、新生兒黃疸等多種癥狀。好在病情不嚴重,昕昕在八一兒童醫院經過15天治療後出院。接診的孔醫生講,當時昕昕出院時已經完全康復。
但昕昕並沒有這麼好運。滿月之後,她便開始遭受父親劉迎潔的毆打。
按照劉迎潔的妻子姬某的計算,從2012年11月起,劉迎潔先後打過孩子10多次。“他都是用手拍孩子的臉和頭,他喝酒後用力沒有深淺,有時候挺用力的,有幾次把孩子的臉部打青了”,姬某說,劉迎潔一喝完酒就愛弄孩子,“一弄孩子,孩子就哭,孩子一哭他就打孩子”。
父親醉歸
4個月女嬰受重傷
在案材料顯示,2013年1月30日,劉迎潔白天在外喝了很多酒,晚上又回到家中自己飲酒,後上炕休息睡覺。
31日凌晨,劉迎潔和妻女一起在家休息。其間,劉迎潔聽到昕昕哭鬧,心生煩躁,便拿起奶瓶喂奶。但是昕昕依然哭鬧,於是劉迎潔便用手扇昕昕的臉部。姬某見狀,將劉迎潔拉開。
但劉迎潔又伸出腳來踹昕昕,昕昕的頭部磕到床上擱置的木質櫃子上,臉上、腦門上都被磕青。
姬某說,當時昕昕被磕後滿臉通紅,使勁喘氣,還向外漾奶。當她給昕昕喂奶時,昕昕的雙手都哆嗦起來。凌晨3點多時,姬某見到昕昕睜著眼睛,雙手依然哆嗦,她用手在昕昕眼前晃時,昕昕沒有反應。
為此,姬某和劉迎潔爭論起來,但被劉迎潔趕出了家門。姬某離開家後不久,又被親戚勸回了家。此時,她見到昕昕還有呼吸,睜著眼,身體發抖,便又用手在昕昕眼前晃,但是昕昕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姬某當即抱起孩子想送往醫院,但是卻被劉迎潔呵斥讓她將孩子放下。姬某隨後再次被趕出家。
持刀拒警
女兒未能獲救死亡
姬某再回到家中,已經是2月1日下午2點多了,此時劉迎潔已將家門反鎖。
姬某和親戚一起砸碎玻璃進屋。劉迎潔和昕昕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家人掀開被子,發現孩子已經不動了,臉煞白。劉迎潔見狀大怒,一邊把被子蓋上,一邊大喊說“都出去,滾!”。他將眾人轟出屋子後,又將家門反鎖,阻止任何人對昕昕施救。
親屬們商量之後於下午5點多報警,警察趕到後對劉迎潔百般勸說,但劉迎潔用電冰箱將門堵住並關上屋裡的燈,抱著孩子在床上坐著。警察叫門時,劉迎潔還一手抱著昕昕,一手揮舞菜刀。傍晚,與民警僵持一個半小時的劉迎潔,同意民警進屋,民警將其制服,把昕昕抱出屋子。但是此時,昕昕已經死亡。
無期徒刑
嫌犯滿意不再上訴
到案後,劉迎潔告訴民警,他打過昕昕幾次,都是因為孩子哭影響他休息,導致他頭疼,惹他生氣,所以他忍不住就會動手打昕昕,他每次都是用手扇她耳光。事發當天,他喝了1斤左右的白酒後睡覺被孩子吵醒,“當時我頭疼得厲害,煩得受不了”。
劉迎潔說,次日下午3點多他發現孩子身體涼了,曾給孩子做人工呼吸,但是沒能搶救過來。此後,他認為孩子已死,沒搶救的必要,所以就沒去醫院。
此案由於涉及未成年人,法院於半個月前進行了不公開審理。經過審理,法院於昨天進行宣判,認為劉迎潔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罪,但鑒於他能夠認罪,從輕判處無期徒刑。
對於這一判決,辯護人侯兵彥律師認為過重,但劉迎潔本人表示滿意,不再上訴。
□人物
“要這個孩子就是個錯誤”
庭審後,劉迎潔接受了記者的采訪。起初近10分鍾內,記者詢問他為何要毆打女兒,劉迎潔只是搖頭稱“不告訴你”。直到記者猜測劉迎潔毆打孩子與其身體原因有關時,劉迎潔纔有所反應。停頓良久之後,他稱“你猜對了,就是身體的原因”,隨即打開話匣。
劉迎潔說,2011年冬天,他經常醒來感覺後背疼痛,雙手發麻。但是當時他並沒有當回事,加之年底較忙,於是決定春節後去檢查。此後,因為各種事情檢查的事情一拖再拖。直到孩子滿月後,劉迎潔纔在醫院查出糖尿病,而且空腹血糖就有11點多,比較嚴重。
劉迎潔說,孩子出世時,他很高興也很喜歡孩子。但當他被查出患有糖尿病,而且越來越嚴重時,他的顧忌也越來越多,並意識到“要這個孩子就是個錯誤”。“糖尿病是可以遺傳的,我媳婦也有糖尿病家族史,以後孩子很可能也會有糖尿病”,劉迎潔說,隨著病癥嚴重,他以後將無法工作,妻子也沒有工作,如果以後孩子也生病了,妻子一個人照顧兩個人,家裡經濟條件又差,“這日子還怎麼過”。
所以,劉迎潔說他“現在也不覺得後悔”,他認為現在這樣的結果,對於妻子和孩子都是好的,“現在這樣的結果挺好,至少她少受罪了,我媳婦也解脫了,省得受罪了,這樣纔是對得起我的妻子和孩子”。
劉迎潔說,其實從毆打孩子的第一次開始,他已經全盤設計好了,但是他並沒有想讓孩子死,他只是希望妻子見到他毆打孩子後,能夠報警讓警察將他抓進監獄,“這個病看不好,但到裡面就不一樣,也沒生活壓力了”。劉迎潔說,在他一步步實現自己的被抓計劃時,每次對孩子下手他也很猶豫、也難受,“我不想讓她受罪,但是我也下不去這個手,”,所以“頭一次打孩子我就給自己判死刑了”。
在記者和劉迎潔的整個對話過程中,他的想法一直不太穩定,時而說是為了妻女解脫,時而又說是為了讓自己解脫,偶爾還會詭異地笑幾下。但其一直表示,對自己的行為不後悔,不需要向妻女道歉,也沒有任何話想和家人說。
據了解,劉迎潔被抓後,警方曾給他進行了精神鑒定,鑒定顯示劉迎潔精神正常,具有完全行為能力。
□分析
法官:農村家庭家長制導致
主審此案法官賴琪說,劉迎潔在實施毆打孩子的過程中,處於醉酒狀態,此前開庭時,他雖然認罪並有悔意,但是很多情節他已經忘記了。庭後,劉迎潔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的話,很多都是他主觀上在給自己找理由。
賴琪法官指出,通過接觸此案,他認為造成悲劇發生的原因,是存在於劉迎潔心中的一種農村家庭家長制,“也就是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我高興的時候就逗你兩下,不高興的時候我就打人,素質較低”,所以家暴往往就出現在這種家庭裡。而且,劉迎潔此前已多次毆打了孩子,煩了就打人,可以說是打順手了。
賴琪法官表示,近期本市多發傷害未成年人案件,未成年人沒有自我保護能力,屬於弱勢群體,應該得到更多的關愛。從法律精神上講,對於殘害未成年人案件是要從嚴打擊的,因此對待此類案件,將在法律范圍內從重處罰。
律師:性格和經濟壓力導致
劉迎潔辯護人,北京東元律師事務所侯兵彥律師說,劉迎潔的所作所為可能是由於經濟壓力、性格因素等導致。
侯兵彥說,他是法律援助指定給劉迎潔的律師。在和劉迎潔接觸過程中,他感覺到,劉迎潔性格很怪異,不太合群,而且想法自私,不負責任,一直處於逃避的狀態。第一次見劉迎潔時,他正在醫院治病。一副破罐破摔的狀態,說“怎麼判都行!”而開庭時,雖然侯兵彥在為劉迎潔做罪輕辯護,但劉迎潔卻反復請求法庭對其重判。
侯兵彥說,劉迎潔每月收入1500元,妻子沒有工作,女兒降臨致使生活壓力變大。特別是劉迎潔在患病以後,錢被他放到了更加重要的位置上,一些非同常人想法也因此產生。在劉迎潔看來,自己沒有錢治病,但是進了監獄,國家就能夠給他治療,而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如果還在外面,兩年就死了”。(京華時報記者孫思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