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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車當天,汽車行駛在墨脫公路上。本報記者鮑 丹攝
10月31日,墨脫公路正式通車。在通車儀式現場,公路設計代表組組長、中交集團第二公路勘察設計研究院塗運良對記者說:“去墨脫都去煩了。”公路控制性工程——嘎隆拉隧道項目經理、武警交通二支隊程春明說:“一點高興都沒有。”
面對自己的建設成果,一點喜悅之情都沒有,就像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這有違常理的背後,是超乎想象的慘痛和艱辛!
建設條件有多艱苦?程春明說:“我們在川藏公路海拔4685米修海子山隧道時還軍歌嘹亮,到這裏卻真的是熬哭了。”沒有電、沒有手機信號,一封閉就是10個月;半年雨季、半年冰天雪地;雨季天天下雨,穿着雨衣幹活,戴着防蚊面具幹活;冬天四處白茫茫,連上廁所都找不到方向,房檐下掛着1米多長的冰柱子,要戴着頭盔過房檐——工人們都幹瘋了,技術員也幹瘋了,大夥自嘲“領工資的囚犯”。
“這裏的工程強度不是對人的考驗,而是對人的摧殘。”西藏自治區交通運輸廳重點項目管理中心副主任鄧超說。墨脫公路全線調查共發現滑坡、崩塌、泥石流、水毀、雪崩等各種災害425處,平均每公里達3.6處。這裏每年發生地震400多次,算下來幾乎天天地震。部分路段屢建屢毀,屢毀屢建。在K88+770米處的芒給溝,一下雨就發生泥石流,平均三天一次泥石流,一年中大規模的泥石流至少有六七次。
“這麼一條‘不三不四’(三級四級)的路,修了五年,天天都在幹不成、想辦法、幹不成之間惡性循環,能高興纔不正常。”程春明矢口否認他的成就感。可是,他也說,如果在死的前一秒回想工作畫面,那一定是在墨脫公路。修路二十多年,跑遍大半個中國,參加過青藏鐵路、川藏公路等艱險工程,他和他的隊伍覺得最難的路也不過如此了,可到了墨脫才發現,挑戰前所未有。
每次經過墨脫公路的控制性工程——嘎隆拉隧道,我們的目光都被茫茫雪原上的紅色標語深深吸引:“五易寒暑拋家舍業情滿邊疆西藏墨脫不遙遠,兩百勇士攻堅克難巧奪天工雪山天塹變通途——祖國在我心中”。是的,能留在這裏的建設者,遠非名利能夠主導,唯擁有堅強信念才能堅持。
嘎隆拉隧道口不遠的雪坡上,插了一片彩旗。藏族司機說,這不是普通的經幡,而是紀念曾葬身於此的人。隧道通車前,波密到墨脫須翻越海拔4000多米的嘎隆拉雪山。下山的辦法通常是滑雪槽,人扒一堆雪,自己坐在上面往下滑,雙手插進雪中控制速度和方向,速度太快會栽下去,來不及轉彎也會衝下萬丈深淵。許多人死在翻山路上,每死一個人,家人就來插一杆旗。隧道打通第一天,壁面還沒加固、洞裏還沒排水,人和貨車就迫不及待地通行了。之後,彩旗不再增加。
即便僥倖翻越成功,嘎隆拉雪山的極寒、缺氧也會令人脫一層皮。爲了修路,墨脫公路項目辦主任鄒宗良曾經翻越嘎隆拉雪山13次,塗運良曾經翻越7次。“每翻一次,感觸就更強烈:墨脫對路的需求真是太迫切了!”塗運良說。墨脫公路通車後,直接受益的就有1.2萬人。
至今,墨脫公路96K處貢日村的桑珠還記得,第一次步行走嘎隆拉隧道時,腳下的水還有20多釐米深,壁面到處滴水,可大傢伙都喜氣洋洋。而今隧道已經完工,洞內道路平坦、雨雪不進,曾經的死亡地段,變成了墨脫公路中難得的一段坦途。
貢日村,這個幾乎全村人都曾當過背夫的珞巴村落,運輸不再靠人背馬馱。有人走出大山去打工,有人賣馬買車跑起了運輸,全村人均年收入從過去的1000多元提高到現在的4000多元。
路通了,很大一批修路人卻不能撤離,因爲氣候、地質干擾等隨時都會來“卡脖子”。就在正式通車前兩天,一場大雪重新阻斷墨脫公路。經過奮力搶通,道路重新恢復暢通。“就算與川藏公路最艱險的105段相比,墨脫公路的保通工作量都是前者的3倍。”鄒宗良說。
“墨脫公路就像一個新生兒,現在連路都不會走,要讓它健康長壽,要做的事太多了。”程春明說。
那些嘴上說不愛墨脫路的人們,是有多口是心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