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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左)和同事
天津北方網訊:李如意現年59歲,是市公安局預審監管總隊的一名正處級預審員。70屆知青的他,曾在東北黑龍江兵團下鄉,後入伍,退伍後進入市公安局,成爲一名預審員。李如意用“強迫症”、“完美主義者”形容自己,他在工作上從來都是精益求精,力求做到最好。從警34年來,經辦案件超過700起,全部圓滿審結,沒有一起錯案。
反映公安預審工作的專欄《預審故事》今天和大家見面了。公安預審工作是公安刑事執法工作的重要一環。預審民警的工作,是在刑偵人員確定並抓獲犯罪嫌疑人之後,通過專業性極強的審訊和取證工作,用嫌疑人的供述、辯解與證人、證言和證據相互印證,確定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實。記者通過深入細緻的採訪,將真實再現公安預審民警與嫌犯鬥智鬥勇的傳奇經歷,展現他們敢於擔當的錚錚鐵骨和恪守法律、維護社會正義的意志和決心。
地宮被盜鎖定竊賊
坐落在本市薊縣的白塔寺建於遼代統和年間,是天津市重點保護文物單位,由天宮、中宮、地宮三個部分組成。天宮和中宮因地震兩次修葺,其中的文物保存完好。地宮有一米見方,裏面存有漢白玉臥佛、香爐、法器及玉器等多種珍貴文物,屬於無價之寶。爲了更好地保護它們,至案發前沒有組織挖掘過。
然而,2006年初有人舉報地宮被盜挖。而市場上也確實出現了聲稱是來自白塔寺地宮的零散文物。警方隨即展開調查。當時文物販子爲了證明賣的東西是真品,曾出示過一張類似白塔寺地宮通道的照片。經文物部門鑑定,這張照片確實是白塔裏中宮和地宮的連接部位。按照片中所指示的位置,警方發現地宮一側一個不起眼的地磚處有被破壞的痕跡,地磚後有一個直徑約60釐米的洞口。最後經過證實,塔下地宮內的文物確實已被盜劫,珍貴的鎏金臥佛、銀塔、青銅法器、瓷器等大量遼代文物丟失。
作案人劉某是薊縣農民,他夥同一名陝西籍的文物販子,拉上兩名著名高校的教授及當地一名幹部實施了作案行爲。作案目標是文物販子選定的。
盜挖活動並不順利。劉某在白塔寺附近租了一個帶小院的民房,與白塔寺僅隔着一條很窄的衚衕,直線距離約15米。在這個民房內,劉某指揮僱來的民工在民房裏開挖通向白塔的地道。第一批民工因爲盜井的方向打歪了,沒有接觸到地宮,結果勞而無功。劉某並不死心,又籌資僱人開始第二次盜挖。這一次地道成功對準了地宮,劉某等人通過地道進入了封存千年的地宮,取走了裏邊的文物。據劉某後來交代,所盜文物銷贓獲利200餘萬元。因爲分贓不均,兩批人的內訌使此案東窗事發。劉某及多名嫌疑人落網。
李如意受命審理這一重大案件。然而,他發現審理工作非常困難。此時,劉某早已將民房中所挖的豎井全部回填,上面鋪了新的水泥地面,由此滅失了作案現場。更令人頭疼的是,由於追贓難度大,警方只繳獲了幾串瓔珞(出家僧人在胸前佩戴的刻有圖案的佛珠串),甚至連被盜文物的品種、數量都無法確定。而依照現行法律,沒有實物,就不能對被盜文物進行鑑定。而沒有被盜文物的鑑定,加上無法確定被盜文物的確切品種和數量,對盜挖文物的嫌疑人便不能定罪。
在審訊時,李如意想方設法尋找此案的突破口。終於,他了解到,嫌疑人山東某大學教授曹某(當時在逃)的兒子也參與其中。他對小曹說:“你是大學生,參與程度不深,希望你好好交代,主動配合調查,爭取寬大處理。”小曹終於交代,他在山東家中的電腦裏備份了全部贓物照片。老李和同事隨即直奔山東,將那臺電腦的硬盤拆出,作爲證據。近300件文物的照片直接固定了證據。之後,通過國家文物局特批,重新挖開盜挖的地道,李如意和同事兩人親自鑽進去直到地宮,在裏面發現了盜挖用的手燈及菸頭。經提取DNA,證實爲犯罪嫌疑人所留,由此進一步確定了作案現場及犯罪嫌疑人的犯罪事實。
據此,主犯劉某被判處16年有期徒刑。
智鬥“老黑”審結難案
老李說:“預審學包含了心理學,主要從西方引進。而我們的預審學要有中國特色,西方心理學不一定完全對症。就像治病,西醫可能就是消炎藥,中藥調配才能標本兼治。預審學其實是一門‘鑰匙學說’,審訊沒有成功,說明鑰匙沒用對;用對了鑰匙,便能將鎖打開。預審做到這種境界,嫌疑人沒有不招的。”
他曾經遇到這樣一個對手:“老黑”。“老黑”犯有多起故意傷害案及其他重案。這次終於被抓到,是因爲這樣一件事:大港發生一起惡性案件,“老黑”手下的大強被抓獲歸案,但大強並沒有供出“老黑”。幾年後大強出獄,向“老黑”索要50萬補償費。“老黑”不但不給,還以各種手段要挾大強。
“老黑”因此案被抓後,偵查部門的辦案高手和“老黑”交過鋒,但有多次記錄的“老黑”就是不供。審訊過程中,“老黑”一不要煙二不要水,因爲他認爲一旦主動要煙、要水,就暴露了自己的弱點,在審訊過程中會陷於被動。審訊工作進行了一個多月,提訊上百次,但進展微乎其微。李如意心裏着急,領導卻準備換將。心有不甘的他不肯就此認輸:“您別忙,我不死心,已經這麼長時間了,我再試試!”
這次,老李採取迂迴戰術,用聊天的方式,從“老黑”的成長經歷、興趣愛好、家庭背景甚至談吐習慣、飲食口味各個方面慢慢滲透。
這一方法漸漸產生效果。“老黑”開始談起自己的生活經歷。李如意瞭解到,“老黑”始終不供,是因爲好面子:大強爲他扛了罪,出獄之後,他還脅迫人家,其行爲實在讓人不齒。聊天過程中,李如意發現“老黑”好耍小聰明,只要有機會就偷瞄案卷的封皮,看看警方立案的案由,以便提前做好應對準備。如此,李如意靈機一動,決定將計就計更換一個案卷封皮。考慮到“老黑”以前曾經有過命令手下持槍、鳴槍恐嚇他人的行徑,便故意在這個假案卷封面上,將案由寫爲“持槍故意殺人”,而不是以往的案由。再次提審時,“老黑”偷偷看了一眼案卷的封面,果然,“持槍故意殺人”六個大字讓他坐不住了。他對着李如意大喊:“我是有槍,但我沒有持槍殺人,綁架的事咱是讓弟兄們幹過,但殺人絕對沒有啊!”這個被提審過上百次的嫌疑人,終於敗下陣來。這回,老李的“炸彈理論”產生了奇效——小炸彈和大炸彈擺在面前,嫌疑人可能會搶威力小的那一枚。
案件突破口打開後,“老黑”的心理防線一潰千里。自此,“老黑”對李如意也敞開心扉。原來,“老黑”因爲家中生活貧困從小就受人欺負,長大後立志一定要出人頭地,但是他沒有在光明大道上實現自己的理想,而是走向了歧途。結案前,李如意最後一次提審“老黑”,“你錯就錯在總是認爲富貴險中求。你如果穩穩當當做生意,現在不是已經另有一番天地了嗎?”“老黑”聽罷,趴在桌子上,號啕大哭。
最後,“老黑”被判處20年有期徒刑。歷時半年多的審理工作圓滿收官。
再現現場固定證據
一名結婚僅三天的新娘,在家裏準備“回四”(新婚第四天回孃家)物品的時候,被人殺害,現場慘不忍睹。警方通過線索確定嫌疑人爲17歲的小勇,但是瞭解其行蹤的母親就是不說兒子的去向。於是,警方以涉嫌包庇罪將她抓獲。可是對小勇母親的審訊工作並不順利。李如意深入瞭解得知,小勇生活在一個破碎的家庭,身爲小學教師的小勇母親與丈夫離異後與小勇相依爲命,但由於溺愛,小勇從小便養成了偷雞摸狗的習慣,連去一趟母親的學校都“賊不走空”。摸清了小勇母親的顧慮,老李動之以情:“母親疼孩子,我們都可以理解,你更要想清楚,你的做法是愛他還是害他。只有自首,孩子才能保住一命!”小勇母親終於被打動了,她說:“在情與法之間,我沒有一天不在掙扎,我們孃兒倆這麼多年相依爲命,我生怕自己走漏風聲糟蹋了孩子一輩子,我不能再錯了……”
根據小勇母親提供的線索,小勇在外地一親戚家落網。他交代了作案經過:案發當日,小勇在建昌道某小區樓頂玩耍,恰巧看見對面居民樓三樓一年輕女子(被害人)在窗口前,將一個個紅包打開,數裏邊的錢(被害人婚禮上收的紅包)。小勇立刻下樓跑過馬路,上到三樓敲開這戶人家的屋門。“我找王林。”小勇說。“你找錯了,沒這人。”被害人說着關上了屋門。小勇隨後再次敲門,發現仍是這名女子開門,判斷只有她一人在家。於是,第三次敲開門後,小勇強行推開屋門,進屋將新娘掐死,將包有現金的紅包拿走。因爲曾有入室盜竊、偷車的違法犯罪記錄,小勇雖然年紀不大但反偵查意識很強,爲擾亂警方視線,還僞造了性侵犯現場。
落網時,民警從小勇身上的一沓現金中發現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紅色紙片,和死者書包內遺留的一張紅包紙缺角剛好對上,由此成爲一件重要物證。但李如意認爲,僅憑小勇的口供和“紅包之角”這一單薄的證據,並不足以定案。爲此,李如意決定進行現場實驗:在與案發時間相同的15時,他讓同事坐在死者窗前拿出紅包數錢,自己則站在小勇發現目標的對面樓頂進行觀察,目的就是再現兇案現場,印證小勇所說的是否真實。通過實驗,從光線、距離、樓層、房間走向等各個細節,都與小勇的交代相吻合,由此固定了證據,驗證小勇就是真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