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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衝動留下的/都有所不同/然而有天你會懂/就是那些/讓你不同/每滴眼淚掙脫後/都帶走懦弱/感動總在衝動後/苦澀回憶/都會溫柔/每個平凡的自我/都曾幻想過/然而大多的自我/都緊抓着/某個理由/每個渺小的理由/都困住自由/有些事情還不做/你的理由/會是什麼”——五月天《有些事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天津北方網訊:二十多歲時,總是會有想做就做的衝動和想走就走的勇氣。等到了三十多歲,來自方方面面的牽絆和顧慮成爲沉重的桎梏把人們牢牢栓在原地。於是,“放棄一切,重頭開始”就會被當作是不冷靜的瘋狂舉動。然而,李令月卻說:“有些事情現在不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
“這件事是我要做的,我選擇了,我就會堅持。”
2012年12月,三十三歲的李令月到雲南永寧瀘沽湖邊的裏格村旅遊。瀘沽湖像一個古樸、寧靜的睡美人,躺在青山環繞的懷抱之中;湖岸曲折,森林密佈,湖畔的村莊靜謐且安詳。她來了,就愛上了這裏。回去後,通過北方助學,李令月瞭解到當地貧困落後的教育情況,也從更多的助學網友那裏瞭解了當地義工所從事的工作。漸漸地,她發覺和義工們比起來,自己每天做的事情好像一點追求都沒有,便開始思考着是不是應該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就這樣,一場與自我的思想鬥爭拉響了號角。
李令月1979年出生在哈爾濱,一直在北京工作的她,年收入過十萬。當有了辭去工作到雲南做義工的念頭後,朋友都很不理解,他們問她:“你可以一年捐2萬,資助幾個孩子,爲什麼非要選擇放棄一切?”這個問題,李令月也想過,也掙扎過。在正式和父母談起這件事前,她反覆問過自己四個問題:爲什麼一定要去;去了能不能堅持得住;任期結束回來之後如何重新開始;如果要面對地震、滑坡等危險情況怎麼辦。最後她說服了自己,她說:“既然是我自己決定去的,不是別人強求我的,我就要堅持到最後,再難再苦也要咬牙堅持,決不能撂攤子。”她的堅持,說服自己的同時,也說服了從小以平等、民主方式養育她的父母。臨行前,父親對她說:“這個是你自己的事情,只要你自己考慮好就好。”
李令月很感謝父母的支持,依然單身的她自知已經到了該成家的年紀,父母也都過了花甲之年,他們的理解讓她感激之餘,心裏也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她對父母說:“這一年,至少這一年,你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好自己,不要生病,因爲我不能在你們身邊。一年後我回來,會結婚生子,留在你們身邊,哪兒也不去了。”後來李令月說起義工難招時,記者問她,如果一年後沒有合適的義工來接替怎麼辦?她說:“那就繼續幹唄,怎麼辦,總不能撒手不管。”也許是一年,也許是一年半,也許是兩年,李令月現在也沒有辦法說清楚,她可能會在這大山深處待多久。
就這樣,李令月通過北方助學向當地遞交了義工申請,經過嚴格審查通過後,她毅然地辭掉了北京的工作,把所有家當打包寄回哈爾濱,隻身來到雲南瀘沽湖畔。
2013年5月,李令月正式成爲永寧當地助學的一名義工,開始了也許一年、也許更長時間的義工生涯。
“人都渴望得到一種被需要感。在這裏,我覺得我是被需要的。”
永寧當地的助學工作覆蓋永寧鄉、拉伯鄉、紅橋鄉,涉及三所初中以及位於寧蒗縣城和麗江市裏的四所高中。目前,所資助學生近500名,但只有兩名義工在一線服務。李令月的日常工作包括幫助這500名孩子與他們的資助人進行溝通、處理資助款項、向資助人回饋孩子情況等,並且每學期還要負責推薦貧困學生。今年新增資助學生120名左右,而在確定這些被資助學生名單過程中,要進行的家訪數就超過200家。
每天早上,如果不用出門去學校或家訪的話,李令月基本一上午時間都在給資助人回覆郵件——給捐了錢的資助人掃描、回覆收據單並進行郵寄;有的資助人給所資助的孩子寫了一封信,希望她代爲轉交併期待回信;打算給孩子做過冬棉衣的資助人,想知道孩子現在的身高、體重和衣服尺寸……此外,哪位資助人匯來了資助款,哪些資助款需要交給學校,哪些學生需要從“貧困”轉爲“特困”,哪些學生需要從“特困”轉爲“貧困”……所有這些工作,沒有人來督促她,沒有明確的工作指標和任務,全憑自覺和細心。
除了這些需要細緻來完成的工作,在永寧做一名義工還必須擁有好體力。在永寧的助學工作覆蓋地區總面積超過1600平方公里,村落、學校相對分散,道路崎嶇,大部分家訪需要徒步數小時才能到達學生家。此次記者隨行前往的拉伯鄉加澤村雖有路可通車,但道路既狹窄又坑窪難行,遇上極端天氣要行駛近十個小時,即便是天氣情況良好也要顛簸四五個小時才能抵達。儘管條件如此艱苦,但這早已成爲當地義工工作中的家常便飯。他們需要去學校監督並落實如“一個雞蛋”、“蒲公英圖書室”等項目的完成;瞭解資助學生在校學習情況;向校長詢問學校還有哪些困難;與老師探討教學方法;到學生家裏與家長聊天,確認資料的真實性;遇到輟學的學生,還要細心開導……
在永寧的義工工作很繁瑣、很辛苦,生活條件也不好。李令月與另一位義工合租在瀘沽湖畔的一戶民居內。兩人的宿舍面積都不足十平方米,房間裏沒有上下水,洗漱、洗澡、洗菜、洗碗都需在樓外的另一間平房內完成。而廁所就是簡陋的茅坑,還要爬上個土坡,穿過一大片菜地、竹林和豬圈,兩個女生天黑以後堅決不上廁所。然而,一切的不容易在李令月眼裏都抵不過這裏送給她的最大禮物——給她帶來一種在城市裏原先的工作中從來沒有感受過的“被需要感”。她說:“人都渴望得到一種‘被需要感’。在這裏,我覺得我是被需要的。永寧需要的義工應該是三名,而現在僅僅有兩名。如果你不來,可能就面臨着招不到人的問題;而你來了,你就要承擔起工作中的多重身份,爲很多人服務,被很多人需要。”
在資助人那裏,義工是橋樑,將他們和孩子連接在一起;在孩子那裏,義工是窗戶,將外面的世界帶給他們,又爲他們開通了另一條通向外界的路;在學校那裏,義工是助手,傾聽他們的困難,並盡全力爲他們解決;在家長那裏,義工是朋友,幫他們的孩子上學,爲家裏減輕沉重的負擔。在大山深處,義工是播撒希望的使者,走在鄉間的路上,出現在村頭的校門前。
“要有‘空杯’心態,當作一個全新的世界去接受”
“有些人來過,待不了多久就離開了。”說起現在助學的困境,李令月說真正合適的助學義工資源很緊缺,原因歸根到底就是沒擺正心態。
義工的招募標準有一項硬性要求:年齡必須在26歲以上。“26歲,大學畢業幾年,也許剛有了一些工作經驗,如果是男孩子的話,壓力會很大,需要考慮存錢買房、結婚。他們來到這邊,出於好奇也好,想療情傷也罷,沒做好心理準備,以憐憫的心做義工,肯定是做不長的。”李令月說自己26歲時曾經想加入某個公益組織,但當時覺得自己還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就放棄了。經歷七八年的成長,如今的李令月作爲一名助學義工已經在雲南大山深處工作半年的時間了,她說:“來了這裏你會發現,用城市裏的那些處事方法和對人態度是完全行不通的。”
來雲南之前,永寧當地的人一遍又一遍問李令月:“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當時的她還很困惑,差點當成是對方委婉的拒絕。後來她明白,這樣的不斷詢問,是爲了讓申請者在十分確定自己意願的前提下才正式加入進來。“你必須目的單純,並且很確定自己要來。只有你很確定了,你纔不會中途放棄,你纔會在沒有任何監督和考覈的條件下,全憑自覺地完成好手裏的一項項工作。”李令月說。
李令月稱義工需要具備的心態爲“空杯”心態,她說:“你不要把你認爲的世界模樣強加給這裏和這裏的孩子們,不要認爲‘他們怎麼能這樣呢?’‘他們怎麼就不能那樣呢?’要知道這裏就是這樣,有些是他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傳統,有些是他們早已習慣的生活方式。老師喝完酒能酒氣沖天的去教室上課;廁所門前可以沒有用來洗手的水龍頭;吃飯時,孩子們就是喜歡端着碗蹲到牆角下;去新修的浴室洗澡,出來後原來哪兒髒還哪兒髒,因爲他們不會,也從來沒洗過……我們現在做的工作是在潛移默化地影響他們,不是改變,是告知他們另一種也許更好的生活、工作、學習方式,如果他們願意接受,可以來改變,當然,這一切改變將是一場漫長的變革。”
“空杯”心態是要讓你把心裏的起起伏伏放下,以平視角度看待山裏的一切。這對義工是重要的,同樣對所有資助人或機構也是重要的。
曾有某慈善機構要求所資助的孩子每學期至少寫兩封感謝信,這讓李令月很不舒服。她說:“我們希望資助人和孩子們有所溝通,你可以要求孩子們給你寫信,那是因爲你希望與孩子直接交談,認識孩子,瞭解孩子。如果你非要孩子寫感謝信,那麼你最初資助他們的心態就是錯誤的。”李令月一直沒讓孩子們寫感謝信,而因爲沒有收到感謝信,該慈善機構也一直沒再給資助款。
李令月說,只有你心甘情願做一件事,你才能夠從中收穫快樂,無論是作爲資助人,還是作爲助學義工,你要求的太多,得不到就會感到失落。上個月,李令月回老家休假了幾天,和朋友們相約見面吃飯。爲了生計奔波忙碌的朋友,滿臉寫着疲憊,而坐在他們對面,說起自己的義工工作,說起山裏的孩子,說起瀘沽湖的風光,整個人都充滿激情和活力,表情始終是笑的。朋友問她:“看你神采飛揚的樣子,你就這麼高興嗎?”李令月說:“是啊,每天看到的人、事、景都是讓我高興的,沒有什麼可不高興的啊!在那裏沒有對高生活品質的追求,做的又是很有意義的事,就特別容易滿足。”
從想做一名義工,到真正成爲一名義工;從承擔繁瑣的工作重擔,到收穫不曾體會的“被需要感”;從放平自己心態,到面對其他人的各種不同態度……李令月在永寧助學做義工的半年時間裏成長了,也證明了自己當初的決心。正如她來之前說服自己的最大理由一樣:“人生中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但這個事情如果這個階段不做,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做了。”如今的她,在做着自己現階段最想要做的事情,用最成熟和平和的心來做這件事情,收穫的快樂將成爲她人生中無法磨滅的最重要的一筆財富,而這筆財富也同樣會等值地留給山裏面,她認識的和認識她的孩子們。(記者楊奕 吳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