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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珠算是以算盤爲工具進行數字計算的一種方法,被譽爲中國的第五大發明。近日,在通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審議後,珠算正式被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是我國第30個被列爲非遺的項目。隨後,圍繞“珠算”這個熱點話題進行的各種討論一直在繼續:珠算是否該重回學生課堂?我們又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對待這項“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近日,記者就此展開了調查……
[現 狀]
認識算盤的孩子“鳳毛麟角”,使用算盤的基本都是“老會計”
算盤:正面臨“邊緣化”危機
隨着申遺的成功,珠算這項已經被漸漸邊緣化的“古老”計算方式重新出現在大衆視野中。有人認爲“申遺”的成功,爲珠算的“迴歸”鋪就了一條“光明大道”。但事實上,通過走訪記者瞭解到,雖然成功被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但是珠算的“前途”並非“一片光明”。
曾幾何時,無論是在小學生的課堂上,還是在老字號的店鋪裏,我們都能看見算盤的身影,珠算以其簡便的計算工具和獨特的數理內涵,伴隨了一代又一代國人的成長。然而,隨着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特別是計算機時代的到來,珠算開始漸漸淡出人們的生活。
“現如今,還有哪些人在使用算盤?”帶着這樣的問題,連日來,記者對幾家還在銷售算盤的商戶進行了走訪,發現目前使用算盤的人羣大致有兩類:一是學前兒童,目前部分幼兒園會開設一些與此相關的課程;二是已經習慣使用算盤的“老會計”。 “一般都是家長給上幼兒園的孩子買的,他們大多也就是學點皮毛吧;還有就是一些上了歲數的人,他們以前一直用算盤,現在還有這習慣,在他們看來算盤算賬比計算器要來得還快、還準。”一位文具店的老闆這樣回答記者的提問。
在走訪中,記者發現其實現在開設與珠算有關教育活動的幼兒園並不多,而大部分幼兒園的小朋友在面對記者拿出的算盤時,會一臉茫然。“這是什麼?”在河東區的一所幼兒園,4歲的男孩貝貝這樣問道。而他的老師也明確表示:“在全民計算機時代,即使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珠算學習也沒有必要進行全面普及。”
看來,“申遺”成功後的珠算,也許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前途一片光明。不過記者從淘寶網瞭解到,最近一段時間,算盤的銷量還是出現了走俏的趨勢,“以前好幾天才能賣出去一個,這些天來逛商鋪的人有時一買就是好幾個。”一名淘寶店主說。不過他告訴記者,自己主要經營的是算盤類的工藝品,“現在真的買算盤拿來用的人越來越少了,最近一段時間生意好,跟‘申遺’有很大關係,很多購買者其實是懷着一顆‘懷舊’的心。”
“雖說珠算申遺成功了,但這並不能解除它已被‘邊緣化’的危機。但是不可否認的是,此次‘申遺’成功,讓久違的珠算又重新回到了大衆的視野,至少讓一部分曾經不認識算盤的孩子們有了一種感性的認識。”南開大學哲學院副教授賈向桐說。
[調 查]
讓孩子學點技能“藝多不壓身”,還是加重孩子的課業負擔
珠算重回課堂,有必要嗎?
隨着珠算申遺成功,連日來,對於這種“古老”的計算方式的討論一直沒有停止,而無論是在網絡中還是相關學者、專家之間,討論的重點話題之一就是“珠算是否應重新迴歸學生課堂”。近日,記者走上街頭,就此問題隨機採訪了30位市民。
[支持方]
在受訪的市民中,有12位表示珠算應該重新回到學生課堂。由於工作關係,家住海光寺附近的62歲申奶奶與算盤打了一輩子交道,雖然目前已退休在家,但是如果平時碰上“算個賬”的時候,她依然首先會拿出自己用了多年的老算盤。“我現在在家看小孫子的時候,他一鬧,我就拿算盤給他玩,你別說,這小傢伙的頭腦就是比一般的孩子好。我覺得讓孩子們接觸接觸算盤,學點簡單的珠算知識很有必要。”而“80後”的年輕媽媽姚美娜認爲,即使是處於對文化遺產“保護”的目的,珠算也應該重新回到學生課堂,“‘申遺’成功正好是一個契機,畢竟是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能在咱們這兒丟了。”
[反對方]
雖然不少市民表達了對珠算“迴歸”課堂的肯定,但是仍然有16位市民認爲,珠算進課堂沒有必要。“現在還有幾個人用算盤,雖然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但是也沒有普及的必要。比如崑曲也是‘非遺’,難道就因爲是‘非遺’,就必須讓所有孩子都要學習嗎?”在一家科研單位工作的劉強這樣表達自己的觀點。同時,還有不少學生家長表示,珠算進課堂,很可能會加重孩子們的課業負擔,“最主要的是學了半天,以後也用不上,那麼學習這樣的知識有什麼意義?”一名小學生家長說。
[不置可否]
隨機採訪中,還有2位市民表達了這樣一種觀點:“的確應該給孩子們普及一些有關珠算的知識,但是不是一定要進課堂,還有待商榷。”從事教育研究工作的宋女士這樣說。
[現 狀]
“進校園”是推廣、傳承“非遺”的好辦法,但實際操作起來卻並不是想象中那麼簡單
珠算進校園都會遇到什麼樣的“阻力”?
對於“珠算是否應重新迴歸課堂”這個問題,增產道小學校長劉健認爲,珠算有必要進校園,但是不一定要“迴歸”課堂。“我們可以以‘第二課堂’的形式在學校對學生進行珠算的教育普及,比如在課間進行一些珠算遊戲的比賽,或是在興趣小組中增設‘珠算活動小組’等。如果真的讓珠算進入課堂,的確可能給部分學生增加新的負擔。”不過在採訪中,對於劉健的建議,不少學校的負責人表示,就目前情況來看,珠算無論是進校園還是進課堂,還都存在着一定的阻力。
阻力1
沒有科學認證
主管部門態度不明確
採訪中,多位受訪者都肯定了珠算,特別是近年來興起的珠心算在兒童智力開發等方面起到的作用。
多年來一直致力於推動“珠心算”普及的趙陸一老人更是把其優點總結爲六項,分別是可以培養學生終生受益的計算能力;培養學生高效率地聽、記、看、想的綜合能力;培養耳、眼、手、腦等器官的高質量配合能力;培養學生專心致志、排除干擾的接受信息能力;幫助學生樹立從小就掌握一技之長的信心和毅力;同時,“珠心算”還可以幫助特教學生進行一定的康復訓練。
但是,這些也只是老人通過多年的工作經驗和個人研究而得出的結論,並沒有哪一項科學研究公開表明“珠心算”對孩子的智力開發或是能力培養起到了直接或是關鍵的作用。“正是基於這種情況,教育主管部門對於珠算或是珠心算的態度一直不明確,甚至可以說是有爭議,所以通常情況下,學校也不可能特別積極地進行嘗試,要想進課堂,教育行政部門的態度很重要。”一名小學校長直言。
阻力2
升學壓力重
經費師資都是“坎”
如果真如劉健所言,珠算或是珠心算只是“進校園”的話,學校對此的態度又如何呢?
“我們總說要進行素質教育,但是目前在學生還沒有擺脫升學壓力的時候,學校確實還沒有進入到真正的素質教育體系,所以即便是‘第二課堂’或是‘校本課程’,如果與升學沒有太大關係,真正對此感興趣的學生又有多少?同時這也需要學校負責人能從根本上轉變觀念。”南開區某小學教務主任表示。
不過,即使是學校負責人對此表示認可,他們要面對的還有“活動經費從哪來”與“師資從哪找”的問題。“不管是哪一種課程,要想教好學生,就必須有過硬的師資。現在新分來的大學生自己都不見得摸過算盤,又怎麼讓他們去教學生?”一名校長無奈地表示。據瞭解,其實市裏幾乎每年都有針對珠算師資的培訓,但是報名培訓費,以及老師學成歸來後在校內開展相關活動所需的費用,對於校長來說,都是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觀 點]
申遺成功,傳承珠算技藝的“如意算盤”該怎麼打?
專家建議:以素質教育的形式重新“入學”
珠算申遺的成功,是否意味着我們對這項文化遺產相關工作的完成?今後,我們又該以一種怎樣的態度來面對“珠算”?近日,南開大學哲學院副教授賈向桐在接受本報記者採訪時表示,申遺的成功代表着真正艱鉅的工作纔剛剛開始,“如果我們簡單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承認傳統珠算的價值和意義爲目標,那麼我國的文化遺產保護仍只是被動的,非持續性的。所以,我們應該以這次申遺成功爲契機,爲我國的文化遺產工作開拓新的發展空間,推動文化事業發展到一個新的階段。”
賈向桐說,對文化遺產的保護不能僅僅停留在被動的保留或保護上。珠算的成功申遺,確實爲我們在政策和制度等方面弘揚與保護珠算文化帶來了良好的條件,促使國人重新認識到珠算在文化、教育等層面的重要性。但這些只是珠算文化外部環境的改善,珠算要走出目前的尷尬狀態,關鍵還是在其自身。如果我們仔細分析珠算退出小學數學教學的原因就不難發現,與計算機技術相比,珠算的計算功能相對落伍了,例如珠算口訣的複雜、算盤本身攜帶的不便等等,這些都妨礙了珠算的普及和應用。所以,珠算作爲一種文化和技術,必須走向創新,而不是固守原有內容和形式。通過在教學方法、學習途徑以及與當代新技術的結合等方式,使得珠算通過創新適應時代的需要。
固然,隨着計算機信息技術的發展,珠算的計算地位註定要被削弱,但在賈向桐看來,這不意味着珠算由此將徹底失去生命力。珠算作爲中華文明傳承的一部分,其在文化中的地位和功能具有多樣性。從現實情況來看,珠算及相關教育應該從計算這一傳統維度走向多維度。珠算作爲一種文化形態對我國的教育和文化事業有多方面的影響。比如珠算對開發少年兒童智力、訓練學生的思維反應力、培養他們的科學素質具有很大的幫助作用。這樣,珠算除了可以作爲計算工具,還可以以素質教育的形式重新進入學校教育。此外,珠算蘊含着中國數學傳統的獨特的價值,它具有極高的學術和藝術價值。而且,珠算在促進兒童認知、教育心理等方面具有顯著的功能。所以,我們要改變珠算只是計算工具的簡單認識,推廣和發展珠算文化的豐富內涵,展現珠算文化的精神、歷史、藝術和科學價值。
此外,賈向桐認爲,政策保護只能維持文化遺產的短暫存在,要使得像珠算這樣的非物質文化產生活力,最主要的是讓它融入傳統文化之中。“我們保護珠算文化,並不是要簡單保護作爲器物或計算工具的算盤本身,更是要保護珠算文化中蘊含的中華數學文明和文化精華。否則,珠算將失去其鮮活的歷史文化營養而枯竭,即對珠算的保護要基於文化意義。而且,在立足於文化傳統的基礎上,將珠算文化的保護與傳承和時代精神結合起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延續處於文化長河之中,並隨歷史文化的發展而不斷豐富和發展。這也是珠算文化永葆青春的關鍵。”賈向桐說。
相關鏈接
什麼是“珠心算”?
所謂珠心算,通俗地說就是在腦子裏打算盤。
珠心算是以打算盤爲基礎,使打算盤的操作過程充分“內化”,從而完全擺脫實際的打算盤的外部動作,憑藉這“內化”了的“心理算盤”(亦稱“虛算盤”)在腦中進行加、減、乘、除等計算的方法。
延伸閱讀
雖然,現在的珠算看上去距離我們的生活已經越來越遠,但其實它有着非常輝煌的“曾經”。近日,記者通過對那些曾經與珠算有着特殊故事的人的採訪,爲大家尋找——
珠算的
“前世今生”
【上世紀90年代】
“算盤一天賣出上萬個”
上世紀90年代初計算機剛剛在中國市場上嶄露頭角,使用範圍相當有限,算盤在各行各業仍然是計算的“頂樑柱”。
“我年輕的時候在供銷社做會計,當時就因爲算盤打得又快又準,特別受領導的重視。我們那會兒算賬全靠算盤,單位裏到處可聽見‘噼裏啪啦’的響聲,那聲音比現在的流行音樂還好聽呢。”今年73歲的王美江老人,對於算盤可謂有着深厚的感情。“我記得上世紀90年代後期,單位裏開始流行使用電子計算器,當時新招聘的大學生都用計算器,單位也送我們這些老人去培訓計算器,可我就是用不習慣。”讓老人記憶猶新的是,在他快退休的時候,廠裏曾組織了一次“比比算盤和計算器誰更快”的活動,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後奪得冠軍的正是用了一輩子算盤的王美江。
爲了進一步瞭解算盤曾有的“江湖地位”,記者又走訪了本市目前唯一一家還在做算盤批發生意的文具店。店主呂女士介紹說:“我們是1996年開始在這裏做生意的,當時只經營算盤,櫃檯也不大。那時9月份一開學家長和學生們都排着長隊來買算盤,最多時,一天就能賣幾千個甚至上萬個算盤。”
其實,“揹着算盤上學”的場景對於“80後”的人來說非常熟悉,珠算是當時小學數學課本里的必修內容,算盤自然成爲了小學生的必備文具。特別是上世紀90年代後期,隨着“珠心算”課程的興起,越來越多的少年兒童開始加入到對於珠算的學習中。
“最多的時候河北區有10多所小學都在開展‘珠心算’課程,無論是全市的比賽還是全國的比賽,河北區學生‘珠心算’大賽成績一直非常好。”河北區增產道小學校長劉健告訴記者。曾在河北區教育局小教科工作過多年的他,回憶起當年河北區小學生學習“珠心算”的盛況,感慨萬千:“可以說上世紀90年代末期是‘珠心算’發展最繁榮的時期。”
劉健的觀點也得到了市教委老領導趙陸一的肯定。現年75歲的趙陸一,曾任市教委的副主任。自從上世紀80年代接觸到“珠心算”之後,老人一直致力於推動“珠心算”在小學教育中的普及。“記憶最深的就是1999年全市希望杯少兒‘珠心算’大賽,當時全市參賽的少年兒童有2萬多名。”趙陸一說。而在那次大賽的閉幕式上,作爲教育行政部門主管領導,出席會議的他曾在講話中提出這樣的希望:“天津市的基礎教育一直走在全國前列,我希望‘珠心算’活動也能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取得更大的輝煌。”
【21世紀】
“一年賣一兩千就不錯”
上世紀90年代末,計算機逐漸走入企業,走入家庭。銀行職員、會計、審計人員不再使用算盤算賬,各種財務軟件開始盛行。也正是在進入21世紀後的2001年,在教育部頒發的《義務教育數學課程標準》中,珠算被取消。同時,中央財經大學、對外經濟貿易大學、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等一大批本科院校的會計、統計專業表示不再開設珠算課。
珠算開始退出歷史舞臺,而退出的速度遠比我們想象中的快。最直接感受到這一變化的是算盤批發主呂女士:“原來最多的時候一天可以賣出1萬個算盤。到了2000年之後,一年能賣上一兩千個就不錯了,不好的時候可能好幾天都賣不出去一個。”在和平區一所小學門口經營文具店多年的王海也直言:“現在文具店很少有賣算盤的。因爲沒人買,所以我們也不可能再賣了。”而在王海的店裏,七八年前,與無人問津的算盤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電子計算器的熱銷,“現在強大的智能手機,什麼功能都有,這幾年連買計算器的人都不多了。”
除了來自市場的變化,劉健也對珠算在學校和學生心中地位的變化有着深刻的感觸:“現在,整個河北區還在開展‘珠心算’課程的學校只有不到5家,而去年全市學生的‘珠心算’比賽,參賽人數不到2000人,不及十多年前的十分之一。”
三年前,劉健從區教育局調任河北區增產道小學校長。出於對“珠心算”的特殊感情,到任後,他開始倡導在學校的校本課程中加入“珠心算”。校本課程相當於學校的選修活動,之所以讓“珠心算”進入校本課程,劉健坦言,多年的工作經驗讓他知道“珠心算”對孩子的智力開發很有益處,但是因爲本着不想再給孩子增加額外的課業負擔,所以把“珠心算”作爲學生的興趣活動,讓學生根據自己的特長,自願參加顯然在現階段中更爲合適。不過,通過兩年的開展,劉健也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學校每個年級的學生大約在150至180人,一二年級時,大約有100多個孩子會選擇這門課程,三四年級時有40多人願意參加這樣的興趣小組,而到了五六年級,真正對此感興趣的學生只剩下不到10個人。“對於考試不考,甚至是教材上都沒有的東西,感興趣的學校和學生自然會越來越少。而家長的目的性也非常明確,特別是到了高年級,對於升學沒有幫助的一切課程都是學生額外的負擔。”劉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