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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考上了公務員。這個被稱作“中國第一考”的國字頭考試,報名人數由1994年的4400人,增至2014年的152萬人,20年間漲了344倍。
每到金秋十月,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一大批人趨之若鶩的瘋狂樣子真是蔚爲壯觀。我有幸擠過了橋。當然,通過這座橋的人裏面,不乏各種各樣的目的,有的是爲更愛祖國的,有的是想揚眉吐氣的,有的是爲常發泄不滿的,有的是要終身混日子填飽肚子的,有的則真心想爲老百姓乾點事的……總之,考上以後各自人品往哪個方向發展我不好說,但考試前和考試那天,思想是瞬時間高度統一的。待到發榜之日,有人哭有人笑。那些笑的人意氣風發地站到了它曾經罵過無數遍的那個羣體的立場,那些哭的人又義不容辭地回到了以前的隊伍前列,繼續。
公務員有什麼好的?到現在,我還是我們單位一小科員,工資3000塊,白天伺候領導,晚上伺候電腦。遇有會議、調研任務,加班、熬夜、不按點工作那是常態,“5十2”、“白加黑”、“夜總會”我常遭遇。我目前的幸福指數真的很低。老婆常勸我,人的幸福指數高低,取決於比較的參照系:如果向上比,那就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永遠都要處於下風,將永遠不幸福。如果是向下比,就會發現自己比參照者更好,幸福指數就會陡然飆升。可我跟誰比?我的一些同學和朋友,十年後再聚會,已不乏投行高管、大型企業的法務主管、外資所知名律師、投行資深研究員……有的已擁有600萬以上級別的房子,有的股票賬戶裏至少有7位數字;他們的很多子女讀的是私立學校,還準備要二胎……想想自己在機關裏,一沒權,二沒錢,收入7年基本沒漲,職級8年毫髮未動,能力是“聽話加寫報告”,社會關係是“領導加同事”。在人生已近不惑之年的那一刻,我深深感覺到自己是個失敗者。
我原本以爲,公務員就是喝喝茶,看看報,遇有飯局吃個飽,撿個機會當了官事業還能節節高。可現實太殘酷了,活我幹,心我操,好事都歸領導撈,自己整個一楊白勞。剛剛過去的2013年,公務員又遇“禁令之年”。這一年,至少出臺了14部約束黨政機關工作人員行爲的全國性規定,涵蓋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禁令頻頻之下,連一些當官兒的都感嘆“爲官不易”,那我們這些小公務員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公款大吃大喝不行了,到娛樂場所瀟灑被盯住了,辦公面積超標得清退了,向上級部門贈送土特產被禁止了,靠婚喪嫁娶斂財要吃苦頭了,連公款買賀年卡、煙花爆竹都被叫停了,甚至領導幹部都不能在辦公室抽菸……你說說,這日子怎麼過?
前幾天我把我的境遇跟一大學同學抱怨了一番,當年這哥們特憤青特愛抱怨,抱着吉他唱《一無所有》,可如今他開着公共汽車照樣樂呵呵,去年還獲評了市勞模。三杯下肚,他跟我說了這麼一段話。他說,如果你是奔着發財去當公務員的,請停止抱怨,勇敢辭職,趁早到“體制外”去開拓財富之路;如果你是奔着政治抱負而來的,請停止抱怨,多問問自己爲這個國家和社會做了多少還能做多少,努力去實現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如果你前面兩者都不是,只是想有個保障混個日子而已,那更沒有資格抱怨了,因爲你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誰的青春不迷茫?誰的人生不滄桑?要說苦,你苦過礦工嗎?要說累,你累得過那些從事高危工種而不幸染上職業病的工人嗎?與其抱怨,不如改變。怨氣十足,你會全無一點快樂。
我被徹底震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