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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個畫廊,都必然要面對藝術家、藝術品和藝術市場,並始終在這三方面重複地進入和突圍,這是畫廊生存的宿命。這三個對象,每天都在演繹各不相同的故事,然而,提供什麼樣的藝術品,展示什麼樣的藝術家,直面什麼樣的藝術市場,卻不單單是畫廊必須思考、選擇的首要問題。
書畫作品不同於其他人類生存必需的物質消費,它是從精神到精神的靈魂產品。可以得見,美術通過色彩、線條、構圖的視覺傳遞,直接干預、撥動人的心靈,它所釋放、提升和改變的,在人類審美快感的不同體驗中,完善着一個民族的氣質和精神面貌。當科技的智慧以破解神祕而給人類創造物質文明時,藝術則以既現實又超越的智慧,爲人類創造着精神文明和新的神祕。從古至今,無論人們遭遇了多少不幸和苦難,藝術帶給人類的卻是永恆的精神樂園。
當作爲一級藝術市場的畫廊面對整體社會的時候,不僅要考量藝術品,還要考量藝術家和藝術市場的現狀,面對傳統的源遠流長,觀照藝術的時代蛻變。畫廊常常還需要面對的是,社會上有相當一部分人習慣了把基於職位、名氣甚至財富的社會等級,作爲藝術標準的終極價值判斷,特別是作爲二級市場的藝術品拍賣業過早地粉墨登場甚至越俎代庖,一方面給藝術家帶來了作品獲得市場認可的喜悅、給收藏者帶來了在競拍中收穫心愛之物的滿足;另一方面也腐蝕着藝術家的精神歸宿。
藝術應該在躁動中實現洗禮。對於藝術家的創作活動來說,我更願意把“躁動”理解爲一箇中性詞彙。可以想象,藝術的創作如果是在理智或矯情中開始並結束,那將是多麼的悲哀。古今中外,多少矯揉造作的藝術作品,往往是一出生就宣告了死期。藝術家的生存狀態,永遠離不開超前、期待、熱烈的情感躁動,它是藝術孕育中的母體情懷。趨炎附勢的作品,不可能真正成爲後人學習的榜樣。但不可迴避的是,我們的藝術正在遭遇市場溫柔的綁架以及市場躁動的猥褻。
這種市場躁動所展示的,無不是以個人愛好、收藏、交流以及團體需求和藝術品投資等多意向的選擇,逐漸演變爲以升值爲終極目的的投資行爲。於是,投機便成爲藝術市場的主旋律,而此起彼伏的和聲,則是各種行爲誘發出來的內心躁動,附體其間的,還是那個萬變不離其宗的利益最大化。
在眼花繚亂、風生水起的藝術市場上,眼見的膨脹、發展、壯大,呈現一種以藝術市場的異化爲代價的繁榮。脫離一級市場的藝術品拍賣活動,把藝術市場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身上。於是,一會兒大談藝術收藏的空前活躍,一會兒哀訴跌入低谷,一會兒又是專家們撥雲開霧,引導人們看到回暖及復甦,如此這般均以良好的願望,把虛幻的色彩塗在與日俱增的文化產業上,甚至爲了實現利益的最大化,選擇了不擇手段。
當藝術市場的投資和利益一再被放大的時候,市場的躁動便不斷蔓延並影響藝術家的創作狀態。於是,藝術家的創作衝動,也在藝術市場利益的躁動中被異化。面對利益,藝術家在低頭,藝術品在低頭,藝術市場在低頭。題材重複、構圖重複的藝術品氾濫成災,急功近利引發的獵奇尋怪、旁門左道迭出不止。一流書畫家提供着三流作品,三流抑或不入流的書畫家,則以超強的畫外功夫坐上船頭,習慣性的從衆心理烘托出一個市場怪胎。商業氣息無孔不入,使藝術家原生態的創作,一再困擾於不斷髮生的不確定中,原有的創作靈感也在利益的誘惑中變質。越來越多的作品讓藝術蒙羞,越來越多的人誤入歧途卻不知懺悔,一些真正的藝術家在藝術界被遺忘或被忽視。
當藝術市場的躁動,轉變爲藝術家的躁動時,藝術品的藝術性和創造性一再被稀釋。經典作品,則從越來越少到幾乎歸零。不出大師的年代,難道我們可以說,個人的成功是有限的,藝術界需要的是整體繁榮?幾十年來,一會兒是發現新大陸的欣喜若狂,一會兒又是幾番努力後發現是拾人牙慧的垂頭喪氣,一次又一次在創作上僞裝的激情和衝動,導致一批又一批的平庸之作面世並流向市場。最終,那些以暗戀、自戀、苦戀做藥引子付出的勞動會變成無人理睬的藝術垃圾,但一些藝術家卻徜徉在自我毀滅的快樂之中,自是令人唏噓不已。
只有藝術家用心的藝術創造,才能粉碎藝術市場上別有用心的交易。作爲人類智慧結晶的藝術,無論被渲染得多麼高深玄妙,其實它和人的關係,最根本的還是獲取美的享受和洗禮。在這個乏有藝術大師出現的年代,不得不說,藝術家欠了藝術愛好者一個解釋;收藏家欠了社會一個解釋;藝術市場欠了藝術一個解釋;敢於指鹿爲馬的鑑定家,欠了良心一個解釋。
當美的事物出現分裂,更需要人用懷疑的目光來審視,反思以靠近藝術真相。學會比較,學會選擇,業內業外才能共同完成藝術的洗禮。相信,走過來自躁動的洗禮,藝術、藝術家和藝術市場當會返璞歸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