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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古代非常重視“成人”禮儀,注重發揮其在人們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形成中的教化功能。我們今天開展青少年人格養成教育,可以認真研究傳統“成人”禮儀,借鑑其合理成分,使之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孔子和早期儒家學者的“成人”觀
孔子和早期儒家學者常常提到“成人”這一概念。孔子強調“仁”。在他看來,有仁德是做人的前提,是“成人”的基本要求。懵懵懂懂的孩子是自然人,不是具有社會義務和責任意識的“成人”。人要“成人”,就應當“仁”。所以孔子說:“仁者,人也。親親爲大。”同時孔子認爲:“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也就是說,人之爲人在於有“仁”心,脫離純粹的自然狀態,懂得“修身”“親親”“事親”。
在孔子和早期儒家學者看來,“成人”首先是“有知識的人”,即對社會有基本認知。但“成人”與“成人之行”又有所不同。一個人有了知識,具備了“成人”的基本素質,然後再接受仁義禮樂教化,才能具備“成人”的德行。孔子認爲,具備“知”“不欲”“勇”“藝”等素質,也就是說聰明有智、清心寡慾、勇敢無畏、多才多藝,還不可謂之“成人”。只有見到財利想到道義,見到危難勇於擔當,長期困頓卻不忘平生之志,這樣的人方可謂之“成人”。
孔子和早期儒家學者特別強調禮樂對於“成人”的教化作用,認爲僅僅具有某種技能或某方面的素質,並不等於解決了“做人”的問題;沒有禮的約束、樂的薰陶,人們不僅不能“成人”,還可能喪失一些原本可貴的品質。
周代“冠禮”與“成人”
孔子和早期儒家學者對“成人”的認識,有着深刻的文化背景。最晚自西周開始,我國就有了比較完備的“成人”禮儀:男子行冠禮,女子行笄禮。一般說來,士人二十而冠,天子、諸侯、大夫的冠禮則相對較早。女子一般十五許嫁,許嫁則笄;如尚未許嫁,則二十而笄。
西周時期的教育體制已經比較系統。當時人們一般在八歲入小學,開始學習灑掃、應對、進退之“節”,及禮、樂、射、御、書、數之“文”。這些都是基本的知識與技能。到十五歲時,貴族子弟、民之俊秀都要入大學,由老師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一個人經過十幾年的學習,才能由少年而成青年,由不諳世事的孩子變成能夠承擔社會義務的成年人。
男子行“冠禮”,標誌着“成人”階段的開始。“冠禮”的意義在於“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即拋棄孩子氣,形成和鞏固“成人”的德行。行“冠禮”之後,人們開始享有“成年人”的權利,並對婚姻、家庭和社會盡自己的義務和責任。因此,“冠禮”是對人們“成年”的認可,是人們正式步入“成年人”行列的標誌。
禮有“禮儀”與“禮義”的雙重涵義,有形式與內容的區分。成爲“成人”,不僅要能夠行“禮儀”,還要自覺以“禮義”約束自身。《禮記·冠義》指出:“凡人之所以爲人者,禮義也。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也就是說,人之爲人在於懂得禮義,人在成人之後應當穿着得體、行爲得當、言辭和順,不應再像頑皮的孩童一樣什麼都不管不顧。《禮記·冠義》又說:“成人之者,將責成人禮焉也。責成人禮焉者,將責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者之禮行焉。”我國古代社會的基本倫理關係是父子、兄弟、君臣、夫婦、朋友,一個長大成年的人,應當懂得“人義”,即做人的基本要求。何謂人義?《禮記·禮運》說:“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十者謂之人義。”人年滿二十,行過“冠禮”之後,便應認同這些人倫、實踐這些“人義”。
我國古代士人行過“冠禮”後要依次拜見國君、大夫,受拜見的人往往會有一番教導,這對於剛剛成年的人非常有益。比如,《國語·晉語六》就記載了這樣一番意味深長的話:“戒之,此謂成人。成人在始與善,始與善,善進善,不善蔑由至矣;始與不善,不善進不善,善亦蔑由至矣。如草木之產也,各以其物。人之有冠,猶宮室之有牆屋也,糞除而已,又何加焉?”也就是說,剛剛成年的人要謹慎戒懼,一開始就要學習美善之道,進而吸收、增長更多的才德和學識,摒棄不善的東西;如果開始時接觸的是邪惡,則會滑向善的反面。善生善,惡生惡,就像草木繁殖,都是一類一類地滋生。人們行過“冠禮”後,就應樹立正確的人生方向,形成是非判斷能力。就像宮室有牆有屋,房屋可以遮擋風雨,但還需要隨時清掃;人有了正確目標,還需要繼續修爲,隨時糾正偏失。顯然,“冠禮”所昭示的正確人生路向十分緊要。人要“成人”向善,就應當自覺遵守社會規範,按照禮的標準行事。因此,《左傳·昭公二十五年》說:“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尚之。故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
推動傳統“成人”禮儀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
青少年時期是道德人格養成的關鍵階段,也是人生觀確立的重要時期。在任何時代,青少年的人格養成教育都十分重要。古人將“成人”禮儀看作青少年人格養成教育不可缺少的一環,其中的合理成分值得我們繼承和發揚。
把握傳統文化中“成人”觀的精髓。例如,孔子之學在很大程度上說是“仁”學,是爲人之學。孔子不但圍繞“仁”提出了系統的“成人”觀,而且他本人就是一位不斷“學之、行之、禮約之”的行動者。他的教誨、他的行爲,都值得認真研究學習。90年前,歷史學家柳詒徵在《論中國近世之病源》一文中說:“今日社會國家重要問題,不在信孔子不信孔子,而在成人不成人,凡彼敗壞社會國家者,皆不成人者之所爲也。苟欲一反其所爲,而建設新社會新國家焉,則必須先使人人知所以爲人,而講明爲人之道,莫孔子之教若矣。”柳詒徵從學術角度出發,認爲當時社會出現的病象正是由於傳統“成人”禮儀遺失、孔子之教不行。他的這一見解,從繼承和弘揚中華傳統美德的必要性、重要性上來說,無疑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在借鑑和創新中加強青少年禮儀教育。我國有着久遠而豐厚的禮治傳統。禮儀作爲禮的形式,體現的是禮的本質意義。世界各地都有形式不一的成人禮。近年來,國內不少地方也將成人禮作爲青少年教育的重要內容。傳統的“成人”教育注重禮的內涵,注重通過禮儀的形式使青少年理解做人的真諦。借鑑和創新傳統“成人”禮儀,開展符合時代要求和當代青少年成長實際的禮儀教育,對青少年的道德人格養成及人生觀形成具有重要意義。應採取具體措施,組織力量對關乎青少年成長的禮儀教育進行深入研究。在充分醞釀論證的基礎上,制定具體的規範,使成人禮等相關禮儀成爲青少年人格養成教育的有機組成部分。作爲成人儀式的一個重要環節,成人禮不必孤立進行,可與相關禮儀(如入學禮、成童禮等)結合進行,與相關素質教育相結合。同時,在進行青少年“成人”教育時應特別注重師德教育,使教師不但能夠“授業”“解惑”,而且善於“傳道”,真正做到“學爲人師、行爲世範”。
(作者爲孔子研究院院長、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