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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師宗菌子山的石頭,是這樣的獨特,這樣的美!
你看,這一塊,只有拳頭大小,可我怎樣向你描述它的形狀,它的被時光歲月被大自然風雨雕琢的紋理圖案呢?在它面前,我感到了表達的貧乏,文字的無力。我只有虔誠。是的,它像一尊微型的豁了嘴的金字塔。不太規則的菱形。對稱的紋路,使它的一個側面,又有如一個異國土著人的側影,憂鬱中有一種沉默的質樸和高貴;那頭飾雖然沒有遍插羽毛,還是神似了得。最大的一個斜面,佈滿灰白的淺淡的凹痕,流雲一樣遠去……它的頂端鋒利,整個是一柄遠古的石斧!
剛下過雨,石頭們亮閃閃的,都在說着沐浴了雨水的快樂,在苔蘚的鮮綠裏它們再次握住古老的青春。我們來不及過多的想象,走在石徑上,我們被滿眼或整齊或凌亂的石頭所震驚!
石頭們一律有橫切的紋路,撲臥着的像書案,像茶几,像棋盤……還像什麼?說不出。也許什麼都像吧。不過,它還像,還像老實的、安詳的、心地善良的一個凳子,就在路邊,讓走累的人坐下來小憩。那些疊碼成堆成垛的,則像很多人都想象的書冊,巨大的,真正厚重的,經過時光老人圈閱過的經典。各種版本的,各種裝幀的,無法翻動的書冊上,陽光、風、雷暴閃電和雨、月亮和星星、蟲、落葉、花瓣和藤蘿、霧氣,寫了許多神祕的符號、圖畫或文字,它們,這些萬古的經典,沉默着,有點寂寞地等人去讀懂去破譯。至於整座由巨石鑲嵌而成的山壁,蒼老中總透着威嚴。人們說像城堡,像關樓城池。我欣賞着。樹、藤、草和野花、青苔,從撐開的石縫裏長出來,長出來,油綠而亮,花朵或燦黃或粉紅,都一個勁地向我們宣示生命的頑強與智慧。我坐在石凳子上,靠着一棵粗壯的櫟樹,欣賞人們說的城堡城池。我突然覺得更像一段古長城,一段“飛來的長城”。我笑了。低頭瞥見一塊石頭,它張着嘴,想說什麼。我擦掉風霜給它塗上的灰白的沙粉,它以清亮的肌膚告訴我它的純美……
有朋友認爲“菌子山”這個名字太土,提議另取新名。我想,許多人都會在這片妙不可言石頭上打主意。我也這麼想過,邊走還邊在心裏胡謅着什麼“樹影讀石破萬卷,花搖葉香著文章”啦,什麼“滄海變桑田,石書終成山”啦,又有什麼“樹影讀石靜,花搖香有聲”啦,等等。我幾乎被這些石頭搞暈乎了。
細細一想呢,覺得還是就叫“菌子山”吧。菌子山周遭十二公里,滿山的菌子,就等一聲讓它們冒出來的口令。一旦菌子們從樹腳下、草窩裏、石縫間冒出來,菌香飄搖,整個菌子山是何等迷人!而“菌子山”這個名字又是那樣的樸素。喊出這個名字的,也許是一個放羊姑娘,一個剽悍獵人,或者是一個少年,一個小小孩吧?其實,在有人喊出這個名字之前很久很久,菌子山早就安安靜靜地存在了。出菌子的季節,鄉街子上到處是賣菌子的,問一聲這菌子是哪裏撿的,回答不都說是“菌子山”嗎?菌子山這個很民間的山名,沉澱了儲存了多少鄉村記憶啊!菌子山涵蓋了也包容了這片石頭。
那還是叫菌子山吧。只是你到了菌子山,一定要來拜訪這些石頭。真的,你會有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驚喜,你飄渺的思緒會因爲石頭的蒼古而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