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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沒文化,一輩子生活艱苦,但他們知道怎麼做人怎麼處事,因爲在他們最苦最難的時候,得到過很多人的救濟和幫助。打我懂事起,他們就經常告訴我:人,就得知恩圖報。不管將來你有多大能耐成多大的事,第一不能忘了曾幫助過你的人,第二在別人需要時,要伸把手。人心換人心,難事也不難。忘恩負義的人,豬狗不如。
剛剛過去的3月5日,對靜海縣團泊鎮華源小學的260個外來工孩子來說,是個難忘的日子。那天,這所全縣唯一的外來工子弟學校,被孩子們打掃得乾乾淨淨,孩子們還穿上了乾淨整齊的校服,以此表達對志願者代表們的敬意。在那天的捐贈儀式上,記者發現當靜海縣委機關志願者代表將一個個新書包、一套套新文具送到孩子們手裏的時候,孩子們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眼裏滿是感激。
此刻除孩子外,記者發現現場還有一個激動無比的人,眼圈紅了、聲音顫了,他就是全國勞動模範、農業部推選的“全國農村十大致富帶頭人”、天津市特等勞動模範、華源集團老總、華源小學名譽校長王立福。他對記者說,在我眼裏,外來工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儘管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但只要他們跟着爲天津發展做貢獻的父母,來到這片土地上,我就有責任讓孩子們在家有溫暖,在校有溫情,跟咱自己的孩子一樣,一天天地快樂成長。
心換心點鐵可成金
今年58歲的王立福,是土生土長的團泊人,出生在團泊鎮張家房子村。他記憶中的童年、少年生活,似乎只有兩個字:一是苦,二是窮。苦到從沒吃過一頓飽飯,家裏竈臺上的鍋很少冒熱氣;窮到沒見過一塊磚頭,全村家家住的都是土坯房。
但他記憶最深的,卻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災害發生時,跟父母一起闖過關東,那裏許多素不相識的人,在他們全家人餓得走不動路時,悄悄放下半個饅頭或一個窩頭,不說話只嘆氣地走了。從此,一位位救了全家性命的恩人,在他心裏留下了永不磨滅的烙印。還有1963年,天津地區發大水,洪水把他家泡成了一攤泥,父母再次帶着他和弟妹們離家躲災,來到西青區小南河。當地的老鄉同樣不嫌不棄,有房騰房有糧出糧,拿他們像親人待,直到洪水退去。於是,這兩次有苦也有甜的經歷,在他心底一點點變成比金子還貴的溫暖和真誠,伴隨着他的人生。他常對周圍人說,我的半條命是外地那些好人給的。當年對他們而言,我就是外地人,但人家不圖回報也不問哪人,卻搭救我們全家。我這輩子也要像他們那樣,把關愛奉獻給需要幫助的外地人。
1992年,王立福創辦了集團的第一個公司。那天,他激動不已,夜裏躺在牀上,往事在腦海裏一段段浮現。他在心裏對自己說,如果沒有國家改革開放的政策,我王立福本事再大,也沒有展示的舞臺;如果沒有跟着自己一起幹的職工,我王立福力量再強,也撐不起企業發展的天。自己趕上了一個好時代,什麼時候都要上對得起國家,下對得起職工,中間對得起良心。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王立福創辦的企業不斷髮展,由公司變成了集團,共有職工三千多人,絕大多數是外來工,東南西北哪的人都有。瞭解內情的人說,別看華源的用工人數那麼大,但從未出現過“人荒”。現在全國很多大企業招不到工人,但華源人力資源部卻總來上門求職的人。求職的人說,他們是衝着華源的名聲來的,也是衝着王立福來的。他們聽說華源的王總人好心善,把外來工當兄弟……
王立福對記者說,在他眼裏華源的每位職工都很親,職工的每件事都牽動着他的心。1994年農曆臘八,一位車間主任急匆匆地走進他的辦公室,神情緊張地說:“王總,出事了,冉新民的兩個孩子把人們大掃除扔院裏的藥當糖豆吃了。現在倆孩子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神志不清,指甲蓋兒全紫了,可能夠嗆了。弄不好,倆孩子全都得糟蹋。”“這是多怎的事?”“藥可能早上吃的。”“怎麼不早說呢?”“沒人知道這事,剛纔冉新民媳婦哭着跑來了,才知道他家出了那麼大的事。冉新民回重慶老家了,他媳婦說沒錢,不知咋辦。”“嘛也別說了,趕緊開車,送孩子上醫院!”
那時企業剛起步不久,王立福的“座駕”不過是輛二手面包車。他沒來得及跟家人打聲招呼,直接把車開到冉新民家門口,拉上兩個孩子就往市兒童醫院奔。車進了市區,王立福心急車快道不熟,過一個十字路兒口時,把交通指揮亭撞了,警察依法要扣他的車。他對警察說:“車上有兩個要搶救的孩子,您先放我走,等我把孩子送進醫院,您再扣行不行?”聽他這麼說,警察打開車門看了看,揮揮手,說:救孩子要緊,快走!
到了醫院,醫生問誰是家長,他馬上回答:“我!”醫生又說,馬上交六千元搶救費,他又不打錛兒地接茬兒:“行!”孩子在醫院連搶救帶觀察的兩天兩夜,王立福寸步不離地守在一旁,一分鐘也沒閤眼,不瞭解內情的人誤以爲他是孩子的家人,不客氣埋怨說:“早幹嘛去了,現在知道着急了。”聽罷,王立福無奈地笑笑,不解釋也不生氣。後來他說即使別人不埋怨,自己心裏也很內疚。職工拖家帶口是奔企業來的,自己是企業負責人,就得把他們的家事當成自己的事,把他們的孩子當自己的孩子。好在那次沒出大事,經搶救孩子生命終於脫離了危險。但醫生說,幸虧來的不算太晚,再耽誤半天孩子就沒救了。否則,真得讓他後悔一輩子。如今,冉新民這兩個孩子已長大成人。大女孩兒在天津結了婚,婚禮上她把王立福請到家長席,發自內心恭恭敬敬叫了一聲:爸!
還有一次,從貴州來的陳明強,孩子被人販子搶了。說來很多人,當時王立福覺得不可思議,但聽完陳明強老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他意識到問題嚴重了。當時的情況是,陳明強上班走了,他老婆自己帶着孩子住在出租屋裏。這時門外來了一男一女,進屋後他們啥話也沒說,徑直走到牀邊,女的抱起孩子就走,陳明強老婆上前一邊喊一邊要把孩子奪回來,但那男的張開雙臂擋住她,無論她怎麼哭喊,那男的就是不讓開,直至那女人抱着孩子走遠了,他才把陳明強老婆往牀上一推,開門走了。
這人販子膽兒也忒大了,大白天敢進屋搶孩子?如果讓他們得了逞,老百姓還有安全感嗎?王立福猛地一拍桌子,對在場的幹部說:“放下手裏的活兒,開車分頭去追去找,我不信他們能長翅膀飛了。”王立福自己也算一路,帶着陳明強的媳婦開車立即出發了。團泊地處靜海南部,人販子可能朝哪個方向跑呢?王立福讓陳明強媳婦指道,仔細觀察路上的行人。王立福估摸着人販子沒開車,坐公交車也得走出幾里路,肯定還在路上。果不其然,在通向縣城的路上,遠遠看見一男一女的背影,這時陳明強的媳婦激動地喊起來:“就是這倆人搶了我的孩子。”畢竟做賊心虛,見後面有車急駛過來,那對人販子預感情況不妙,兩人嘀咕了一下,然後把孩子擱在路邊,撒腿就跑……
孩子失而復得,陳明強感激地不知說啥好,憋了半天最後說:王總,這輩子我就在這幹了。那刻,王立福也很激動,有種心與心貼近的感覺。他拍着陳明強的肩說:甭說感激的話,你到了華源,就是我的兄弟。如今,二十年過去了,陳明強已人到中年,但還踏踏實實在企業工作,成了華源最“老”的職工之一。
情換情一呼有百應
採訪中記者聽到許多有關王立福的故事,比如,幫助外來工劉慶華患病的孩子治療,使孩子獲得第二次生命;四川籍職工楊桃仙丈夫不幸去世,生活窘迫的她,當孩子考上高中後,無力支付學費。無奈之下,她給車間主任打了電話,車間主任又把情況向王立福做了彙報。王立福二話沒說,馬上讓他匯兩千元給楊桃仙,並讓車間主任轉告她,無論何時孩子上學錢上有困難,企業都會幫。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我自己沒上太多的學,只要職工和職工的孩子上學,我們都支持。的確,直到現在職工在職上學的,企業都爲他們全額報銷學費。這還不算,他還聯繫了天津農學院等高校,在企業辦高自考大專班,以便讓想讀書的職工可以圓心中的“大學夢”。
2007年6月15日,來自黑龍江省龍江縣七棵樹的張淑敏,感激萬分地在企業大門口貼了一封用紅紙寫的感謝信。她在信中寫道:“我是電鍍車間的一名普通檢驗員,來企業工作兩年多,現在我不僅物質生活有保障,精神也很充實。前兩天我接到父親的電話,父親說你們王總來家看我了,特別真誠特別熱情,還給了我五百元慰問金。你們企業老總這麼好,你可得好好工作,別惦記我,咱不能辜負了企業。”五百元不算多,但張淑敏說她感到了一種溫暖,覺得企業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山。那次她的感謝信中還代表了一起工作的老鄉潘秀雙、陳波、潘天海等,表達了他(她)們努力工作,爲企業的發展貢獻自己力量的心願。
王立福把外來職工當親人,職工自然也像愛自己家一樣愛企業。他動情地告訴記者,每當企業面臨問題的時候,職工一呼百應,有時甚至自發組織起來,維護企業的利益。去年6月26日,持續不斷的大雨,將本來地勢低窪的團泊地區變成了澤國,漸漸升高的積水先吞沒了農田,接着又漫上了公路,眼瞅着就要涌進廠區。他很清楚,企業的設備一旦被積水浸泡,損失不可估量。當時唯一的辦法,是在大門口壘築沙袋,把積水擋在外面。那天,他站在雨裏指揮,發現身邊的職工全都不計個人得失,頭頂着瓢潑大雨,腳趟着冰冷泥湯,來來回回奔跑着扛沙袋。當時有人沒站穩,沙袋和人一塊兒栽倒在積水裏,爬起來又扛着沙袋往前跑。有的沙袋不結實,被水泡後裂開了大口子,沙子從裏面往外流,職工們就伏下身去撈沙子,再往另一個袋子裏裝……“其實那天好多職工家裏也進水了,他們租住的多是平房,當時還有家屬來找他們回家淘水,但他們沒一個離開。而且在企業一呆就是幾天幾夜,直到雨停了水退了,才陸續回自己家。你說這麼好的職工,我能不感動不感激嗎?!”說到這,王立福哽咽了,這位身高一米八的漢子,眼裏蓄滿了淚水。
還有一事讓王立福感動不已。去年4月,市內某勞務中介給企業介紹了二十多位四川籍外來工,當時企業正缺工人,人力資源部的同志立即開車到東站接這批外來工。當晚,人接來了,又安頓了他們的吃住,但到第二天準備籤合同時,發現了問題。這批外來工,多數沒有身份證,有的說丟了有的說沒帶,即使有身份證,一看就是假的。沒有身份證不能籤合同,這是企業的規定。沒承想,請神容易送神難,當人力資源部的同志告訴他們企業的規定,表示不能跟他們籤合同時,這夥人露出了真面目。其中有個像小頭目的人說:“你們是知名企業,我們被你們從四川騙來,坐火車花了這麼多錢,你們不要我們了,就得賠償我們的損失。”“怎麼個賠法?”“我們這麼多人還得出去找工作,沒找到工作前,吃、喝、住的費用必須你們出。不多要,給十萬元我們立即走人。否則,我們就在這紮下去了。反正你們這麼大企業,養活二十來人,一點問題沒有。”說罷,這夥人中有的躺到了沙發上,有的坐到了桌子上,還有幾個人席地而坐打撲克。顯然,這夥人不是善茬,他們不是來打工而是來詐騙。
由於這夥人的干擾,企業生產受到嚴重影響。職工們得知這一情況後,自發組織起來把這夥人圍住了,讓他們寸步難行。企業不再提供食宿,廠外的小賣部也不賣食品給他們。他們想到職工宿舍搗亂,保安死死把住了大門。見敲詐無望,這夥人的頭目主動提出,把他們送回東站。路上,這夥人私下交流時說,沒見過這麼抱團的職工,沒職工攔着,咱至於空手而歸嗎,今後這地界兒不能再來了。
王立福說,這件事發生時他正出門考察。後來才知道,這夥人已敲詐過不少企業,張口幾萬元,甚至二三十萬元,而且曾經得手。有些企業怕惹麻煩,只能拿錢消災;有的單位被他們自稱是少數民族嚇住,不得不出錢把他們送走。唯獨“賊”在華源“走空”了。後來,這事成了華源的美談,老闆們見到王立福,無不羨慕華源有那麼好的職工,問他有啥好招?“什麼招不招的,你有情職工就有義,這不是在轍的嗎。”王立福說回答他們時,心裏很自豪。
愛換愛理想花盛開
說實話,從校園到教學樓,從師資配備到教學質量,團泊鎮華源小學絲毫不遜色其他學校,孩子們上學不交一分錢,除國家承擔的費用外,其他費用全部由華源集團支付。而且大多數孩子的家就在學校附近的企業宿舍院裏,上下學無需父母接送,中餐由學校提供。一位老師告訴記者,別看這是一所純外來工子弟學校,但孩子舒心,家長放心;老師盡心,企業關心……
記者瞭解到,這所外來工小學的創建,具有天時、地利、人和的三重因素。華源小學的前身是團泊鎮張家房子、孟家房子、小邱莊的中心小學,幾年前國家實行新農村建設政策撤村並鎮後,原來在這裏上學的孩子們全部轉走了,於是學校人去樓空。那天,縣教育局來了一位“上訪者”,聲稱要見局長。聽他這麼說,辦公室的同志樂了,說特別歡迎您這樣的“上訪者”,您這樣的“上訪者”越多,說明支持教育的人越多。
王立福之所以在教育局倍受歡迎,跟他多年支持教育有關。十年前,中心小學的平房校舍,由於年久失修已岌岌可危,但教育部門建設經費不足,沒有能力投資建新校。瞭解到這一情況後,王立福主動上門請纓,表示願意出資建新校。他說,雖然學校招收的是三個村的學生,但他們都是這片土地的孩子,我既是華源的老總,還是張家房子村的黨支部書記,辦教育是外行,但支持教育可是內行。建新教學樓需要多少錢?我們全力支持。普普通通一席話,把教育局領導心裏說得熱乎乎的,從此對王立福充滿敬意。就這樣,一座投資600萬元的三層教學樓,不久拔地而起。新校舍啓用那天,學生和家長站滿了操場,校外看熱鬧的老人說,真沒想到咱農村也能有這麼漂亮的學校。
此次王立福的“上訪”請求,同樣令教育局的同志感動。他說,雖然當地學生走了,希望老師們留下。“華源有三千多名職工,他們的孩子需要學校,家長們也願意讓孩子享受天津的優質教育。還是那句話,學校困難就是我的困難,只要外來工的孩子們有良好的學習條件,有好老師傳授知識,讓我們幹什麼都行。”王立福對外來工孩子們的愛,深深打動了教育局的領導,也感染了學校的老師們,他們表示願意繼續留下來,像對本地孩子那樣,精心培養外來工子女,讓他們在第二故鄉學到更多的知識。
愛換愛,理想花盛開。雖然華源小學是一所純外來工子弟學校,但縣教育局卻從未另眼相待,派來了有經驗的校長,組成了優秀教師團隊,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有專門把關老師。王立福對學校的發展建設,更是盡心又盡力,周邊越來越多的外來工子女投奔華源小學,不少外來工因爲孩子有學上而轉到這裏打工,學校出現師資不足。“沒問題,企業出資聘請老師。只要爲孩子們好,對學校發展有益,我有多大力就出多大勁。”如今,學校的6名老師是由企業出資聘請的,他們的到來,完善了學校師資的合理配備,確保了教學需要。
王立福坦誠地告訴記者,現在他有不少頭銜,全國的全市的全行業的,但他最在乎的是學校名譽校長這頂“官帽”。支持教育,讓所有外來工子女不僅有學上,而且能學有所成,不僅是圓他們的夢,也是圓自己心裏的夢,“你能理解嗎?”其實這並不難理解,記得有位心理學家說,一個人幼年時未滿足的某種“飢渴”,成年後自己會加倍補償。王立福的所作所爲,何嘗不是這樣呢?只不過他把這種補償賦予了這些外來工子女,把小愛變成了大愛。
令人想不到的是,身爲大企業家的王立福,一直跟職工們住在一起。進企業門他是老總,進樓幢門他是樓長,誰家有事有矛盾,他不請自到,有時掰開揉碎講理,有時不留情面數落,只要他到場,多難纏的,順了;多強硬的,軟了;多不講理的,服了;多火氣的,消了。有人不解地問他,爲什麼不到市裏買別墅?現在路寬車好,從天津到靜海一個小時打來回,何必還住不上檔次的舊樓房?對此,他也不解,爲什麼自己就得離開老家進城住?他說哪睡都是一張牀,哪呆只住一間房,何苦讓自己“背井離鄉”?這裏有鄉親有職工,還有閉眼走不錯的道兒,比住哪都幸福。再說,我還能傍晚遛彎兒時,去學校轉轉,那對我也是一種享受。
“學校旁邊這塊空地,是馬上改建的幼兒園,施工隊伍已經到了。新幼兒園落成,又能解決外來工孩子的入托問題,他們更沒後顧之憂了。”記者順着王立福指着的方向望去,發現那裏雖然還是一片空地,但地上的一片柳樹,枝條已抽出一層淡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