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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員:辛莊子村是坐落在薊縣城關鎮的一座小村莊。如今,這裏已經城鎮化,人們都住進高樓過上了舒心的日子。但在幸福生活的背後,卻有着一段難以磨滅的記憶。抗日戰爭期間,日軍爲了找到共產黨員,曾強行逼供,活埋了12個村民,製造了著名的“辛莊子慘案”。來聽記者張亦弛、趙徵的報道。
1942年上半年是日本鬼子在天津薊縣山區實行第四次“治安強化”時期。爲了徹底摧毀抗日根據地、切斷八路軍與人民羣衆的聯繫,鬼子集中了優勢兵力大規模掃蕩,還用小股人馬突襲、清鄉,凡與共產黨“有關係”都要斬草除根。
當時,辛莊子村有一個28歲的青年,名叫王學敏,是薊縣、三河縣、寶坻縣三地的聯合縣縣長,也是縣大隊的領頭人物。王學敏的父親、叔伯曾是張作霖的部下,這樣的家庭環境也給了他一手好槍法,1934年,王學敏加入共產黨,他帶領着縣大隊在薊縣下倉山區一帶打死的日本人不勝其數,人送外號“擡手響”。今年64歲的辛莊子村民鄒海說:
(錄音:過去在薊縣東太河那邊打日本人,提王學敏那是首屈一指,他打日本人,出名,作戰惡呀,狠吶,打日本人打得多呀。)
在王學敏的武裝隊伍裏,有一個人叫焦德志,日本人佔領薊縣後,焦德志就投敵叛變成了一名特務。王學敏打鬼子的英勇事蹟本就讓日本人恨之入骨,爲了立功,焦德志時刻關注着王學敏的動向。1942年舊曆5月25號這天,焦德志得知王學敏回到了老家辛莊子村,於是就帶着日本人山本隊長和另外7個特務悄悄摸進了辛莊子村……
早上5點多,天剛矇矇亮,10歲的村民王慶雲還在被窩中熟睡,母親已在大鍋裏煮上玉米麪粥,等孩子們醒來後吃上幾碗。這時,寧靜的小村莊被一陣嘈雜聲打破,特務們端着槍挨戶砸門,叫各家人到村中的武道廟前“開會”。今年83歲的王慶雲當時只是個學生,倖免於難,目睹了全過程,他回憶說:
(錄音:我媽就喊,起來起來!外面集合呢!這就出去了,武道廟有一個石臺階,那邊一個碾子,周圍都是人,這有個十字路(口),一瞅都在當街跪着呢,分三攤:青壯年、婦女、兒童。日本人在當中間講話,我有個這麼大牌子,藍底白字寫着薊縣城關辛莊子小學,證明我就是學生。)
幸好,在日本人摸進村之前,放哨的哨兵便把消息告知了王學敏和其他6個隊員,他們逃到了辛莊子村邊的墳地裏藏了起來。
山本的人馬撲了個空,很不甘心,他命令焦德志找人。村裏面誰是積極分子、誰是地下黨、誰幫共產黨辦過事,焦德志草草知道幾個。全村一百多個村民集合後,山本首先叫鬼子和特務把焦德志點名的村民:鄒堂、修文閣、王學孟、黃振海等人趕到武道廟斜對門的小學校裏,一邊打,一邊審問他們八路軍和武器在哪,但沒有一個人吭聲。
見此情形,鬼子和特務開始把這些人一個接着一個倒淹在水缸裏,等人快要癟死了,又拉出來,再審問,再淹……鬼子們的嚎叫和受刑鄉親的呻吟混在一起,悽慘恐怖。84歲的王金生說:
(錄音:灌水缸了,這麼深的水,扎一下,再提拉上來,不讓你死也,就是讓你說,誰是地下黨。)
山本在人羣面前走來走去,一雙賊眼打量着每一個人。鬼子和特務手持槍、棍,看着哪個人不順眼就打,還有的拿着叉草的大爬犁往人羣中橫着亂打一通。王慶雲回憶說:
(錄音:就到那腦瓜子上劃拉,就這麼橫劃拉,管你?個高的多挨一下子,眼快的,就低頭躲一下,打不着。誰個高就打誰腦袋,王玉順腦瓜子給打一個大窟窿。)
突然,鬼子狠狠地打起村民修雲祥,告訴他只要咬出誰與共產黨有染,他就可以去日本人的炮樓裏當差。修雲祥胡亂地說出十幾個鄉親,山本立刻點名叫這些人出來,站在一邊,稍慢一點,就是幾棍子。叫到潘瑞,潘瑞當時抱着5歲的兒子,山本上前奪過哇哇大哭的孩子摔在碾盤上,孩子被摔得成了癡呆。
即便這樣,也沒人說出王學敏的行蹤。其實,躲在墳地裏的共產黨員們曾一度想打回辛莊子村,但是距離辛莊子一華里的西莊子聚集了100多個鬼子,這邊槍聲一響,恐怕兩個村子都會被殺的一個人也不剩。
山本又想出了更狠毒的審問辦法,他叫出人羣裏的青壯年挖了三個大坑。日本人先拉出頭一排的修樹榮,問他八路軍的武器在哪。修樹榮說沒有。山本兩棍子,把修樹榮打倒在坑裏,隨後叫來幾個村民填土。鐵杴翻飛,沙土劈頭蓋臉的剷下來,很快就要沒過修樹榮的胸口。隨後,特務們抄起棍子,往青壯年們大腿上就是好幾下,打得人生疼,再狠狠地用腳或刺刀把他們戳進坑裏,一個坑裏平均埋四個人,整個過程將近2個小時,更加殘忍的是,山本命令“一家人埋一家人”,不交待王學敏的具體位置就別想上來。王慶雲回憶說:(錄音:埋的時候不是特務埋,是莊親埋,爹埋兒子,兒子埋爹,這樣!叔埋侄,你得幹呢,你不幹還不中。人家日本人在邊上瞅着。)
當年31歲的鄒福祿曾協助縣大隊攻打過鬼子的炮樓,他和村民王學書是最後兩個下坑的。被埋的時候,王學書用身上的衣物矇住頭,留了一定的呼吸空間。十分鐘後,日本人下令可以扒開沙土,然後離開了村子。鄉親們哭喊着發瘋似的地撲上去,用手扒、用工具挖,搶救自己的親人。但最後,只有鄒福祿和王學書活了下來。王慶雲說:
(錄音:王學書嗆得,鼻子耳朵都是沙子,他嫂子就喊他,給他鼻子、耳朵眼掏沙子,拿井水,往腦瓜子上,讓使涼水激,活了。)
在《侵華日軍在薊縣暴行》一書中,倖存者鄒福祿這樣寫道:“連耳朵眼兒都灌滿了沙子,我掙扎着呼吸,還清楚地聽到鬼子和特務叫人往他頭上埋土,可是埋土的鄉親卻往我的後脖頸上填,我胸口堵得很難受,拼命掙扎。漸漸昏昏沉沉。突然,人羣喧鬧起來,鬼子走了。鄉親們爭搶着挖自己的親人。我的老伴把他頭上的土扒掉,一會,我就清醒了。”
鄒福祿已於十年前去世,他的兒子鄒海說:
(錄音:扒出來以後啊都走不了道,我媽那時候也年輕,連揹着帶拽着,往東連爬帶拽,怕跟日本人再碰着哇,那小高粱才一米高,往東奔高粱地裏了,連摳土帶啥的,眼睛裏耳朵裏都得摳出來呀,就不敢回家,日頭剛落這才走的。)
辛莊子共計20多戶人家,100多口人,其中青壯年只有不到30人,而在這次慘案中,就有12人被埋,10人被活活悶死。今年83歲的王慶雲說,那天之後,村子裏有一半青壯年都陸續參加了八路軍,衝鋒陷陣、保家衛國:
(錄音:他埋那麼多人,都是親人,恨他們,也不管事呀,你一個老百姓也沒啥轍呀,兩手空空,沒權吶,沒槍啊,後來都當八路軍去了。一說有招八路就都說我當去!我參加!參加革命報仇。)
如今,辛莊子村的村民們即將住上樓房,曾經的武道廟已不復存在,曾經的沙土也已隨歷史的長河慢慢消散,但這段故事一直流傳至今,告誡着現代人銘記先人、勿忘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