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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躍進路派出所所長陳學東手機裏一直保存着每日新報微信平臺上發佈的一條微信,那是記者代替民警們“回家看看”的文章,裏面有事故後躍進路派出所的照片。儘管那裏已經成爲廢墟,但這些照片已經是他和還在的16個戰友們唯一的念想。那些一起戰鬥和生活的人,還有他從警25年的所有資料都永遠地留在了那片廢墟里。微信裏,照片牆上還有他的照片,但是教導員王萬強的照片卻只剩下空蕩蕩的相框……王萬強直到現在仍在失聯中。
“全身是血縫合了60多針”
在泰達醫院骨科病房裏,記者第一眼就被陳學東身體左側的傷痕震撼住了。沒有紗布包裹,左臂上橫七豎八的玻璃劃傷暴露在眼前,最長的有10多釐米,剛剛拆完線,還留下蜈蚣般的痕跡。這一身的傷口,老陳足足被縫合了60多針。但最麻煩的還是他的眼睛和左手腕,現在左眼已經看不清,左手腕手筋斷了。仔細一看,他左眼明顯還腫着,一個倒寫的“Y”字縫合傷十分清晰。即便是記者站在他的跟前,他的左眼能看到的也只是一個人影,連男女都分辨不出。他的右眼眼珠附近還有尚未吸收的淤血,十分鮮紅。
在他兒子陳彥文的手機裏還保存着一張老陳剛剛出手術室的照片,清洗消毒後的臉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血點和傷口,左眼被紗布包着,枕頭上還沾着些許血跡。“我們在手術室外足足等了五個多小時。”陳彥文有生以來第一次48小時未閤眼,24歲的他第一次經歷可能會有的生離死別。事實上,當爆炸之後,他就瞞着媽媽趕去現場。他看到消防員一個一個地擡出傷員,他就一個一個地去查看,但沒有一個是。他大聲地喊,焦急地問,但是沒有一個人告訴他爸爸的下落。直到爸爸單位的同事輾轉通知他爸爸已經被送到醫院,他才鬆口氣。“第一眼看到我爸,差點沒認出來……”小夥子說着眼眶就紅了。
“牆壁就像紙一樣,直接拍到我身上”
那一晚是陳學東不願回想的噩夢,可這些天來,那個爆炸的現場、滿地廢墟、受傷的自己、失聯的同事、犧牲的戰友……一幅幅畫面就像放電影一樣不斷地在他腦海裏閃現,“我以爲只是一場火災,直到爆炸聲響起。”
8月12日,陳學東並不當班,23時接到電話被告知瑞海公司倉庫着火之後,這個從警25年的老公安立即開車趕往現場。臨近爆炸現場,他先跑上派出所3樓打算換警服。誰知剛走到3樓健身房內,第一次大爆炸發生,玻璃全部拍到他身上,驚魂未定之時,第二次爆炸來臨……“牆壁就像是紙一樣,直接就拍到我身上。”那時,陳學東離爆炸點只有240米,他被牆壁和玻璃埋進去了,昏迷了。不知過了多久,老陳清醒過來,他用盡全力從廢墟里爬出,他開始邊往外走邊喊:“還有人嗎?”當時在這棟樓裏還有2個備勤的民警、1個輔警和3個保安,他們都在1樓,但是沒有人迴應他……
出來後,老陳坐在門口的花壇上,看到自己剛剛開來的車和周圍的警車都在燃燒,“就像戰場一樣,心裏特別難受。”他拿出警務通給教導員王萬強打電話,但電話無人接聽,老陳心裏一沉:“壞了。”他又給陳偉軒打電話,還是聯繫不上,當時這兩人都在現場出警。老陳聯繫不到人,便向指揮部通報所裏爆炸情況。隨後,消防員發現了他,被扶上了一輛巡邏車。
“犧牲的保安都是95後,比我兒子還小”
陳學東的手機裏一直保存着每日新報微信平臺上發佈的一條《所有的英雄都將被銘記,重回躍進路派出所和天津港公安局消防隊第四大隊》的微信,因爲裏面有事故後躍進路派出所的照片。
他指着微信上一張有架子牀的照片告訴記者,“這裏就是保安室,濤子就是在這個角上被發現的。”3天的搶救也沒有挽回濤子的生命。犧牲的濤子叫張濤,1995年出生,“比我兒子還小……犧牲的保安都是95後。”老陳沉默了下來,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着微信上一張照片牆的照片,老陳特意放大了湊在右眼前仔細地尋找着。
“這張照片是我。”他指着第一張照片告訴記者,而這張照片的正下方是兩個沒有照片的空相框。“這裏原來放的就是教導員王萬強的照片。”他指着第一個空相框,但到現在王萬強還一直處於失聯……
“教導員王萬強比我小10歲,孩子今年小升初。失聯後,他的父母都焦急但很通情達理,還鼓勵我們好好工作。”老人想要去派出所裏收拾兒子東西的願望沒有實現,他們就在距離派出所最近的海河橋下一遍一遍喊着:“大強啊,回來吧……”老陳說着眼淚就掉了下來。
“所有的東西都灰飛煙滅了”
躍進路派出所損失慘重,僅剩的16名戰友已經連續工作了12天。他們沒有回過家,都在備勤,晚上就睡地上。局裏給所裏找了臨時辦公點,配置了2臺電腦還有2部警車,搭建了報警平臺,方便民警出警。“所里人少,受災小區裏事情多。誰也沒有豪言壯語,都在默默奉獻。”
躺在病牀上,老陳拿着自己新買的手機查看所裏的微信和微博,發現一直沒有更新,他就給內勤打電話,要求必須更新。8月15日,“‘在’的能還在嗎?‘不在’的不能不存在”的內容出現在躍進路派出所微博上,此後幾乎每天都有更新。老陳說,現在微信微博都是局裏的網監在幫忙管着,“派出所沒了,但是我們還活着,工作還要繼續。”
爆炸後,整個派出所大樓都沒有了,民警們唯一搶救出來的就是槍櫃和子彈,沒有一把槍和一發子彈丟失,就連陳偉軒攜帶的被炸飛了的槍也找到了。“我所有的資料、警服,包括從1990年幹警察到現在所有的東西都灰飛煙滅了,那些工作的影像資料、照片都沒有了,紀念品也一點都沒有了……”
現在老陳的傷至少還要休養一週後才能進行手腕部的手術。多家醫院的幾個眼科專家會診,先暫時看看左眼的發展,必要時考慮轉院進行進一步治療。
“關於未來,我現在不敢說什麼,局裏會尋找新的辦公地點,先將派出所重新樹起來。然後我要去犧牲的戰友家,代他們看看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