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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時間10月5日,中國女科學家屠呦呦和其他兩位外國科學家分享了2015年諾貝爾獎生理學或醫學獎。由於在發現青蒿素和治療瘧疾的新型療法上的貢獻,這位85歲的女性獲得了這項世界公認的卓越學術榮譽。她所從事的科學工作,顯著降低了瘧疾患者的死亡率,爲促進人類健康和減少病患痛苦作出了無法估量的貢獻。這正是科學研究的終極目的之一。
“呦呦鹿鳴,食野之苹”,在尋找青蒿素的艱難跋涉中所付出的智慧和汗水,諾獎的肯定,是對屠呦呦最好的迴音。對這位藥學家而言,40多年前的研究發現直到今天才獲得諾獎,或許是姍姍來遲。而對一項科學發現來說,40多年來人們所目睹的其對於人類巨大的貢獻,恰恰更證明了這項科學成果的牢固,因而對屠呦呦本人和她的科研夥伴們來說,並不嫌遲。更何況,實驗室裏千迴百轉後柳暗花明的那一刻驚喜和滿足,應該會比不曾奢求的榮譽更永恆一些。
在2011年拿到號稱“諾獎風向標”的拉斯克獎時,屠呦呦和屠呦呦現象就已引人矚目。作爲中國大陸第一位自然科學領域的諾貝爾獎獲得者,屠呦呦真正了結多年以來國人的“諾獎情結”之時,人們仍然感覺幸福來得有點突然,來不及品味。有人開玩笑說,以後萬能心靈雞湯句式“中國人爲什麼拿不了諾貝爾科學獎”將不復存在。除此之外,這個“幸福”的確還有更多值得咀嚼的地方。
屠呦呦1951年考入北京大學醫學院(現爲北京大學醫學部),選擇藥物學系生藥學專業爲第一志願,是中國本土科研體系所培養的獲諾貝爾科學獎第一人,她的獲獎可以增強我們這個時代科學家們的自信心。在40多年前相對簡陋的科研條件下,和外面的世界交流不多、可供查找的文獻很少的科研人員就能夠作出如此重要的原創突破,40多年來,人才的積累厚度、科研條件的優越程度、全球交流合作的深度廣度,以及對創新的熱愛程度,都在不斷水漲船高。正如李克強總理在賀電中所言,屠呦呦獲獎,正是“中國科技繁榮進步的體現”。中國科學界水平在許多領域已經趕超甚至領先國際先進水平,有足夠的理由相信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屠呦呦”。
同時,屠呦呦在青蒿素工作上的成就,獲得“諾貝爾科學獎”青睞,也會幫助人們意識到,無論是諾貝爾獎,還是SCI論文,或是《科學》《自然》等看着高大上的國際刊物,也都只是評價手段而已,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有足夠信心堅持自己的方向,沒必要妄自菲薄。有些人還在堅持“諾貝爾科學獎這次有沒有照顧中國人”的疑問,這種缺乏信心的表現已經不合時宜——科學大獎並不會照顧任何人,只要有了足夠的資格,自然就會被關注到。
另一方面,屠呦呦代表中國大陸科學家的諾貝爾獎首破紀錄,也是對那些希望畢其功於一役的速成論者的提醒。科學有自己的科學規律,最忌的就是急功近利。它無法嚴格地用投入去預測產出,不是簡單地資源疊加就能創造出新事物,也很難按部就班達到預定的目標。有人爲屠呦呦抱不平,這位諾獎得主居然是一位“三無”科學家:無博士學歷,無院士頭銜,無留洋經歷。但這很可能只是個例——第二個諾貝爾科學獎獲得者,可能不會“三無”,但也很難說一定就是院士。我們沒有必要因此給一位科學家本人貼上或許她並不情願的標籤,也並不合適通過這樣一個標籤來透視整個學術界。
但“三無”之於屠呦呦因爲諾獎而再次放大後,倒是提醒我們,真正重要的是讓科學回歸科學,讓熱愛科學的人更容易碰觸到科學的進口。科學的通途可能有很多走法,無論有什麼樣的頭銜和身份,無論是在哪裏,只要是做科學的人,就是一位科學家,無關其他。有人描述得很形象,真正鍾情於科學的人並不想着拿獎,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有驚豔的成果,他們只是用畢生精力,在科學的某個關口書寫了四個大字:“此路不通!”
對這些科學家來說,更靈活、更多元的評價機制和激勵機制更加至關重要。日本的諾貝爾科學獎的很多獲獎者,都屬於來自民間機構和企業的科學家。在美國,像微軟這樣的大公司,都集聚了一批有才華的科學家從事基礎研究。實際上,對於科學和技術的創新體制機制認識是在不斷刷新和提高的。最近剛剛出臺的《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實施方案》中,也可以看到這種政策和導向落實落地的跡象:“研究制定科研機構創新績效評價辦法,……突出中長期目標導向,評價重點從研究成果數量轉向研究質量、原創價值和實際貢獻”,類似的舉措將讓有志於獻身科學的人坐下來,讓被浮躁之風侵染的學術界靜下來。
整個世界都在感謝青蒿素和科學。中國科學家也要感謝屠呦呦先生,諾獎的這層窗戶紙終於被捅破:無論是中國人沒能力拿諾貝爾科學獎,還是沒能拿,都已經不再是一樁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