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洪昇:男, 1931年生於寧河縣造甲鎮田辛莊村, 1943年加入兒童團。現仍生活在田辛莊村。
給出征戰士送水的慰問隊兒童
南開中學學生在演出抗日街頭劇《放下你的鞭子》
爲了尋訪到趙洪昇老人,我們驅車趕往寧河縣,盛夏的田野是一片綠油油的莊稼,午後的村莊裏安詳、寧靜。老人的家離村口不遠,在家裏,這位樸素的 74歲的老人給我們講述了這個村莊曾經有過的動盪和今天寧靜生活的來之不易。
趙洪昇口述:我們村的兒童團是 1943年成立的,當時我還記得是一位叫楊秀山的八路軍幹部組織成立的,當時有許多抗日組織,有“工農婦青團”,青是指青救會,團就是兒童團。我們當時兒童團一共有十幾個人,其中四五個還是女孩子。
我們田辛村在 1944年被日軍燒燬過一次,我們這個村裏所有的房子都被日軍燒光了,那一次的燒村子給我們這個村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到今天,許多老人提起那段往事,還都是咬牙切齒的。當時的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1944年的 9月 11日,從寧河通往天津市裏的歡坨大橋被炸了,這次炸橋的目的是想切斷日軍的運輸,給日軍的打擊也是相當大的,當時日軍就斷定是寧河縣的八路軍乾的,於是就在橋被炸的第二天,在望海樓附近召開了一個寧河各村的僞保長會,開會的當天,日軍就懷疑是田辛村的人炸的橋,因爲平時田辛村和八路軍的聯繫就比較多,在 9月 13日的一大早,日軍就包圍了我們田辛村,挨門挨戶地往外叫人,把村裏所有的老百姓都叫出來,集中在村外一個空場子裏,拿着槍威脅,大家都不要動,然後當着大家的面,開始肆意地點火燒房子,親眼看着自己的家被一把火燒光,你可以想象當時老百姓的那種痛苦,真是恨死了那些日軍,可是因爲手裏沒有武器,也不能抵抗。那一把火以後,一個村子就完了,全村的人都成了逃荒戶,有親戚的投奔親戚,沒有親戚可以投靠的也就成了無家可歸的人,還有的人家只能在燒後的廢墟中搭個小棚子,勉強過活。村子被燒以後,是八路軍趕來救助鄉親的,給我們送來了糧食,還幫着大家搭棚屋,所以你想想,當時大家能不恨日軍嗎?能不和八路軍親嗎?我們作爲兒童團,當時也是有家難回了,我們就找一切機會和八路軍戰士在一起,幫着幹這幹那,幫着傳遞消息,因爲距離田辛莊不太遠的潘莊當時是日軍的一個大據點,所以當時也有許多八路軍活動在附近,想盡辦法和他們作鬥爭。
兒童團的主要任務就是把住村子裏的各個路口
當時的日軍也瞭解到附近村莊裏不但隱藏着許多八路軍,還有着許多給八路軍通風報信的人,日軍就發展了許多漢奸特務,專門混到各個村子裏打探情報,也就是因爲這些可恥的漢奸特務,當時有許多八路軍和家屬慘遭不幸。鑑於這種情況,我們兒童團的主要任務就是把住村子裏的各個路口,一旦出現有生人、外人來到村口,我們就上去盤查,就想着法子問他許多事,看他可疑不可疑,一旦發現可疑,我們就會讓一兩個兒童團員纏住他,另外的人就會迅速地進村通報情況,做好準備。當時的漢奸也大多是附近幾個村子裏不務正業的混子,從言談舉止中還是較容易識別的,一旦確認了這個人是漢奸,我們就會想辦法通知八路軍,八路軍戰士就會找機會把他們幹掉。有一次鄰村的一個小孩和我們在一起玩,他不知道我們是兒童團員,可是我們知道他爸爸就是一個特務,碰巧村口過來一個生面孔的外村人,那個小孩一看說他認識那個人,告訴我們那個人是他爸爸的好朋友,我們一分析,就懷疑那個人也是漢奸,然後私下裏一調查,那個人果然是個大漢奸,最後八路軍把他給幹掉了。
在 1945年,剛剛過了春節,日本人又圍住了村子,想要找出抗日家屬,可是任憑他們怎麼威脅大家,誰也不會講出來的,全村的人當時心都特別齊,都是在心裏熱愛八路軍,在骨子裏仇恨日本兵的,那一次,日本兵費了很大的勁也沒查出結果,惱羞成怒地打傷了兩個村民退去了。又過了幾個月,日本兵在我們村殺害了一個給八路軍送信的幹事。
日本兵毫無人道
日本兵的殘暴不僅僅體現在殺害抗日人士上,對於那些無辜的百姓,也是想殺就殺,毫無人道。當時村裏的許多婦女爲了防日本兵,都要在臉上抹灰。我父親當年親眼看見過日本兵槍殺村民的一件事。我們村口有一座橋,有一年秋天,有幾個日本兵駐紮在橋頭,當時我父親和村裏的幾個人正在捕蝗蟲,因爲那時候生活很艱難,許多村民到了秋天就以捕蝗蟲爲生,那次正好我父親和幾個村民捕蝗蟲到了橋頭,當時幾個日本兵正在橋上的休息,他們認爲這幾個捕蝗蟲的村民打擾了他們,結果拿出槍來就嚇唬大家,還沒等大家來得及跑,他們就開槍射殺,結果當時就打死了兩位村民,還有兩位也受了重傷。正是因爲日本兵這種殘暴,我們村裏的年輕人有許多都加入了八路軍,要和日本兵決一死鬥。
我和八路軍戰士在一起的時候,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我當時這個小兒童團團長,還和他們學會了許多革命歌曲,這些歌曲我到現在一首也沒忘,還都能唱出來,有《狼牙山》,有《左權將軍》,還有許多八路軍戰士當時根據戰爭情況即興編出來的歌。
當時有一位八路軍縣支隊隊長叫伍宏,他有三次帶隊襲擊了一隊地主還鄉團,勝利完成任務後,馬上這個故事就被編成了歌,我現在還能完整地給你們唱出來:“伍宏縣支隊,保衛寧河縣,一天出發往正南來到金鐘河邊,尖兵往前走,忽聽有人喊,尖兵細看一幫船,知道就是還鄉團,討伐到淮澱,又把帶子裝,想去天津半路遭了殃,敵人想回手,同志們打得忙,手榴彈咕隆隆扔了一船艙,敵人喊繳槍,繳槍都不死,不繳就一命亡,活捉壞蛋百餘名,還有死在水裏,打死個僞縣長,捉了個科長來,從此以後不敢來,他來咱把地雷埋。“後來我們從八路軍那裏知道了日本人投降了,抗戰勝利了,我們大家心裏那個高興勁就別提了。事隔這麼多年,那些往事一直記在我心頭,未曾忘記。
關於抗戰的真實回憶
抗戰那些年,我還是個孩子
我生於 1930年 9月,河北新城縣人, 1938年我剛好 8歲,那時因年幼、好奇、膽大,能近距離的觀察日軍的活動情況,因此回憶起來歷歷在目。
1938年以後,華東地區,只有新城縣和固安縣縣城內有日本駐軍,而新城至固安近 100華里是一片真空,邊區政府在這裏建立抗日根據地,抗日的烽火燃燒起來,農民組織起來了,婦女組織起來了,兒童團成立了。
兒童團除文化學習外,還要學體操、軍訓、唱革命歌曲,記得第一支歌曲是“工農兵學商一起來救亡,拿起我們的武器刀槍。走出工廠、田莊、課堂,到前線去吧,走上民族解放的戰場……”每年秋季還要組織孩子們進行體操軍訓比賽,孩子們情緒非常高漲。
大約在 1940年以後,侵華日軍對華東地區加強了統治,提出“強化治安”,到處修建據點,設駐軍。在固安縣西南的大王馬村修鞏據點。大王馬村距新城縣管轄的辛立莊有八里的路程,日軍爲了解決建材問題,就派民夫去到辛立莊村拆民房,然後將磚及木料運抵大王馬村以備使用,每天派一個班的日軍和一個排的僞軍監督民夫,已有好幾天了。這天夜間來了一個連的八路軍的正規軍,全着灰色軍裝,老百姓第一次見到這樣整齊的軍隊。他們埋伏在村裏面,當日僞軍接近時突然槍聲大作,憤怒的子彈射向敵人,這突如其來打擊,使日僞軍措手不及,倉促還擊,激戰一陣後,八路軍及時轉移,敵人不敢貿然前進,怕中了埋伏,於是試探着慢慢前進,當敵人進村後才發現八路軍已走遠了。
大約一個星期後,一天夜裏來了四名區幹部,在大辛莊村組織民兵並擔架、梯子等物資,爲拔除大王馬村的據點作準備。每天上午八點以後日僞軍纔到,而這天提前了約一個小時,當時區幹部尚未撤離,便與僞軍遭遇了,一名幹部陣亡,其餘三人,見僞軍太多就向村西撤走,而僞軍窮追不捨,幾位幹部邊打邊向西撤退,大約撤二里地之後,八路軍的接應部隊與僞軍接上火,八路軍邊打邊撤,將僞軍引進包圍圈內,這時僞軍的增援部隊也趕到了。這時已經傍晚了,日軍也來了,在楊新莊村東與八路軍展開了激烈的戰鬥,到夜 12點左右八路軍撤退了。到天亮後日軍的大部隊約 1千多人也到了,有三輛坦克、裝甲車、汽車,還有七門大炮,在大辛莊村西邊將七門大炮一字排開,炮口對準雙方交戰的方向,開始射擊,日軍用炮轟了一陣子見沒有動靜,就停止了炮擊。日軍大部隊便開始向西進發,日軍一連掃蕩了三天一個人影也沒有找到,幾個村莊全是空無一人。日軍的飛機每天進行低空偵察,不時向可疑目標投擲炸彈,我家的三個親屬均死於日軍的狂轟濫炸。
天亮後日僞軍打掃戰場,將戰死的日軍裝上兩輛馬車,每車四具屍體,用白布蓋好。僞軍死屍 12具裝了三輛馬車都運抵大馬王村據點。
後來得知八路軍一個團的正規軍進駐楊新莊村,爲避免走漏消息,將村子封鎖,任何人不得出入,這支部隊計劃拔掉大王馬村的據點,預先作好了周密的計劃,四名幹部與敵人遭遇暴露了,因此才臨時改變策略,消滅來犯之敵。這天激戰到夜間 12點,八路軍開始撤離轉移。此一戰共擊斃日僞軍 20人,被浮日軍 3人和一些軍用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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