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一羣人已經在這裏自發形成市場;旭日東昇,很多人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時,這個市場卻已經神祕消失……猶如行駛在加勒比海的鬼盜船“黑珍珠號”,很久之前人們就給這個神祕市場冠上了“鬼市”的名字。
其實來往穿梭於“鬼市”上的非鬼非仙,不過是爲了餬口而辛苦營生的普通百姓。
昨天:“鬼市”的由來與變遷
和現在人們在鬼市上希望淘到寶貝的心理不同,最早的鬼市其實就是一個“破爛市兒”——各家不用的舊物加上走街串巷“喝”來的破爛都能在這裏找到買家。
爲了完成《從鬼市看天津物流史》這個畢業論文選題,陸成從幾個月前就開始了對鬼市的研究。“鬼市實際上就是舊物交易市場,最早出現在明清時,到了清朝就已經非常發達了。”在陸成看來,天不亮就形成市場實際是爲了規避所謂的“政策風險”,“當時鬼市上什麼都賣,甚至連一些宮裏的器物也有人私下販賣。由於沒有固定的攤點,且開市時間早,給這些‘灰色交易’提供了方便之門。”當時的交易過程也有講究,買主把錢袋子往肩上一搭,過不了多久就有人上前招呼——無論金銀銅器還是家裏用的針頭線腦,這裏都能找到。“買賣雙方一般直接殺價,並不像我們在電視裏看到隔着袖子討價還價——那只是販馬時的交易方式,爲了不讓馬看見價。”
到了民國時期,鬼市已經成爲很多人固定“抓貨”、謀生的地點了。“鬼市當時實際上是一箇中間市場,先是那些走街串巷‘喝’來的破爛賣給鬼市的賣家,再由他們分門別類出售給買家,後者將這些買來的破爛再加工,賣到更高一級的市場上。舉例來說,會修鐘錶的也許今天在鬼市上買塊錶盤,過兩天再買個表芯,鼓搗成一塊表就拿到鐘錶鋪去賣掉——說來很難相信,有不少人當時就是靠這個營生的。從這一點上講,鬼市不但促進了資源的可持續利用,同時還解決了不少就業問題。早期的鬼市貨物還是以家庭生活用品爲主,到後來就逐漸出現了‘大件’,如舊傢俱、舊電器甚至古玩。”
幾個月的時間,陸成已經跟着鬼市搬了好幾次家,但他依然樂此不疲。從開始爲了完成功課,到後來他竟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到了清晨就會消失不見的市場。
西市大街一帶的新高樓鱗次櫛比,原來靶擋道上的鬼市也不得不隨之幾次搬遷,連一些鬼市上的常客也會因爲市場頻繁遷移而不得其所。在老城區大刀闊斧進行改造的同時,鬼市的喧囂卻已漸漸遠去。
劉玲現在終於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了,“以前樓下有個鬼市——聽名字就挺瘮人的,每天天不亮就在樓底下開賣,尤其到了六七點鐘的時候特別吵。前幾天有人管,就都搬到橋那邊去了,我也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已經數不清這是鬼市第幾次搬遷,但也不得不由衷歎服這個始終沒有固定場所的市場的生命力。“這裏的攤販就像約好了一樣,只要這裏不讓擺攤,過不了幾天大夥準會在另一個地點重新把市場搞起來。”經常在鬼市上淘換舊物的何先生說,“這裏的人有好多幾代都在鬼市混飯吃。”曾有專家認爲,舊物流通是一個城市商品流通中不可或缺的環節,從這一點上講鬼市的作用不可忽視,有自己的地域特色。日本號稱是電子之都,東京最大的電器購買場秋葉原至今仍在販賣最古老的原始電子管——有人曾說過,越是細枝末節處越能體現出文化氛圍,如果沒有了鬼市上售賣的這些不起眼的針頭線腦,是否也意味着一種文化缺失?
在收藏熱持續升溫的今天,有很多人都在關注或投入到鬼市中來——這似乎也是鬼市能夠保持着持久生命力的原因之一,但圍繞着鬼市如何不規範的批評聲音卻始終沒有停歇過。現在,鬼市已經從青年路搬到了河對岸——這也許是近百年來鬼市第一次離開南開區進入紅橋地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