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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國際公認的72小時『黃金救援時間』後,在四川地震災區,救援人員營救出68個生命。這些人存活的原因是什麼?昨天,中華醫學會會長、中國工程院院士鍾南山和國際人道救援醫學會理事、中山大學心肺腦研究所所長、廣東省急診學會會長黃子通在廣州接受了羊城晚報的獨家專訪。
鍾南山: 年老未必扛不住羊城晚報:昨天媒體報道,綿竹市廣濟鎮中心村,一名被壓在倒塌的房屋裡266個小時的80歲老人獲救。老人因下肢癱瘓長期臥床,地震後沒有受傷,他的老伴無力長距離行走求救,靠端飯送水維持他的生命。這個個案算不算創造生命奇跡?
鍾南山:我們探討的生命極限,指的是沒吃沒喝的情況。這個案例只能算是被困,他的飲食是正常的,因為有老伴端飯送水的人為因素,因此不能作為探討生命極限的案例。
羊城晚報:那麼在沒吃沒喝的情況下,醫學認可的生命極限是怎樣的?人為什麼可以在沒有食物卻有水的情況下較長時間生存?
鍾南山:水源對生命是至關重要的。一般來說,在沒有水的情況下,72小時是一個極限,但這次地震後幾天都在下雨,被困在廢墟下的災民其實是處在潮濕的環境下,他們通過滲透下廢墟的雨水甚至自己的尿液獲得水源,而人體的肌肉可以提供蛋白質來消耗提供能量,因此生命得以超越72小時維持。
羊城晚報:我們統計發現,這次68名獲救人員中,年齡差異並不明顯,從10歲到80歲都有,這似乎與是否身強力壯沒有關系?
鍾南山:是這樣的。年老的未必扛不住,因為他們代謝低,對能量的需要反而小,同樣能長時間耐受飢餓。72小時後,意志力成為生存的一個決定性因素。有的人心理素質較好,能自我調節,安心等待救援;有的則處在極度恐懼中,心跳加快,血壓上昇,這樣代謝消耗會很大。惡劣環境對人的生理、心理都造成影響,而心理調節則非常重要,我們應該宣揚人類頑強、不屈的精神,雖然被困不能動彈,但只要充滿對生命的渴望,就可以創造出許多奇跡。
羊城晚報:有一些案例被救出後,很快就不行了,對堅持了幾十個小時的救援人員造成很大的打擊,有人認為,這是因為被營救出來後,反而失去了求生意志的支橕?
鍾南山:這種現象醫學上是可以解釋的。這些重傷人員長期埋在廢墟下,一些組織缺血壞死,當擠壓解除後,破壞的肌肉組織進入血液,很快就會導致腎功能衰竭和肺栓塞。前兩天,廣醫一院就收治了一名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的傷員。在從機場到醫院的救護車上,醫生就發現他呼吸不暢,不吸氧時的吸氧飽和度只有90%,結果剛下救護車就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他就是出現了肺栓塞。
羊城晚報:那怎樣預防獲救人員出現腎功能衰竭和肺栓塞呢?
鍾南山:預防不容易,但是有可能預測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在營救出來後,迅速為傷員進行清創手術,清除腐爛組織。地震之後的傷員可能會因為擠壓傷造成身體多處代謝分泌紊亂,體內毒素增多,從而損害腎髒的功能,嚴重的會引起腎衰竭而死亡;同時,由於大量的積壓、骨折,會使體內的脂肪流到血液之中,造成體內血管栓塞,特別是肺栓塞。醫務人員對於傷員們手臂、腿部的腫痛不能掉以輕心,應密切留意傷員們的呼吸狀況,出現呼吸困難的要緊急采取措施。
黃子通:生存主要靠
水氧氣和意志
羊城晚報:據媒體報道,被埋170小時後獲救的彭國華,在廢墟中喝自己的尿液,而且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以維持最長時間;他把自己被埋當天隨身攜帶、准備大便的衛生紙,嚼碎吞下。還有一名50歲的什邡廚師被埋108小時,他是用空的礦泉水瓶接尿喝,並把書本撕下咽下肚子,這種求生的方式是否科學?
黃子通:水源對生命非常重要。人體的尿液90%以上的成分是水,其他尿素、氮等排泄的廢物只佔很小比例,因此在極端惡劣的條件下喝尿來補充水分是可取的。衛生紙的主要成分是纖維,不能被胃腸道吸收,不提供能量,但是在沒有東西接尿的情況下,用衛生紙吸尿來吃,也是一種辦法。
羊城晚報:年齡、傷情等因素是否直接影響到被困人員的生存幾率?
黃子通:年輕人代謝旺盛,並不具備生存優勢。但我認為關鍵還是要看地震後身處的環境和受傷的情況。這次在72小時後仍然生存的人員,都不是心、肺、腦等重要器官受傷的,而是四肢等器官被壓,雖然不能動彈,但心肺功能是良好的,大腦是清醒的,這種情況下,可以較長時間維持生命。如果在地震中躲在牆角,完全沒有受傷,還有一點空間供身體挪動,生存的幾率更大,這時就要保存體力,等待救援。
羊城晚報:說到等待救援,怎麼做纔能保存體力?
黃子通:不要盲目大喊大叫。這次地震中,有一對中醫院的夫婦同時被困,妻子與丈夫隔著一堵牆,妻子先出來,她只是皮外傷,當她帶領救援人員趕回現場,對著廢墟喊叫丈夫的名字時,完全沒有回音,但她相信丈夫還活著,因為丈夫知道她去求助了,丈夫不說話是在保存體力。果然,一兩天後,丈夫被挖出來了。
有的人被埋後又叫又鬧,高度緊張,身體代謝非常旺盛,體力必定很快消耗完畢。然而,如果被掩埋的環境中有水和氧氣,自己又懂得節約體力,堅持半個月也是有可能的。節約體力的方法包括放慢呼吸,減少活動,躺下休息,冷靜樂觀等等。
羊城晚報:72小時後較長時間仍然能夠存活,主要靠哪些重要因素?
黃子通:水、氧氣和生存意志。1976年唐山大地震,5名礦工被困7天後被救出,他們在礦下有滲水、有空氣,7人還互相鼓勵。唐山大地震時還有一位護士,因為被困處有蒸餾水而支橕17天後獲救並存活。
(責任編輯:江大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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