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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11月12日,國民黨軍隊在石家莊的最後一個據點——正太飯店被華北野戰軍一舉攻克,石家莊成為了全國第二個被解放的城市。至此,20多年來,一直堅守在『農村』鬧革命的中國共產黨,開始接管城市,石家莊也由此成為中國共產黨管理城市的試驗田,黨的工作重心從農村向城市轉移——
解放石家莊的『樣本』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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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彤,1919年出生,現年90歲。1947年11月,石家莊解放後,知識青年郭彤和丈夫王文克(入市後先到一區區委工作,後調入市委研究室任主任)作為這個大城市的管理乾部進入石家莊,入城後任二區區委宣傳委員等職。在石家莊市第一屆市人代會上,郭彤當選市政府委員,後任民政局局長,是石家莊解放初第一位女局長。1952年赴京,離休前任統戰部乾部局局長。
石家莊解放60多年後的2009年1月16日,在北京、郭彤老人的住所,我們透過一位耄耋老人零碎的、片段的記憶與描述,觸摸石家莊解放的細節以及共產黨接管城市後的各種艱辛和努力。
剛解放時商戶仍感恐懼
『我是1947年11月27日從晉察冀邊區來到石家莊的。』郭彤老人說,在此之前,她在晉察冀邊區做婦聯工作。石家莊解放後,包括她和丈夫王文克在內的很多乾部從晉察冀邊區調進石家莊,從事城市的各項管理工作。『雖然在山東濟南讀初中、高中,對城市環境不陌生,但由於長期在農村工作,剛來到石家莊時還是很興奮,感覺石家莊很了不起,連片的樓房、大馬路,馬路兩旁的商鋪很多……』
由於對共產黨缺乏了解和信任,郭彤到達石家莊時,絕大多數商鋪還處於停業、觀望階段。『路上隨處可以看到共產黨的軍隊,那些商鋪都不敢開門,商鋪的人也不敢與共產黨人接觸。大多商鋪門開一個小小的縫兒,裡面的人不時地通過門縫兒向外看,觀望外面的形勢。』
據介紹,剛剛解放了的石家莊堪稱『一座死城』。早在日偽時期,日本侵略者一切以戰爭為主,把石家莊作為華北的重要軍事基地,導致了石家莊的畸形發展,他們對戰爭物資,如糧食、棉花、煤炭等實行瘋狂的掠奪,而對居民生活必需品實行配給,再加上軍事封鎖,限制了經濟貿易,石家莊一片蕭條,市民在水深火熱中煎熬。而國民黨接收後,石家莊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國民黨政府在石家莊同樣是一切以戰爭為中心,設卡封鎖,出入城憑國民黨黨證等,工廠無法開工,商店無法開門,使石家莊物貨奇缺,物價飛漲,經濟危機嚴重……
郭彤老人說,經歷了日本侵略者與國民黨掠奪、壓榨的市民和商戶逐步了解共產黨的政策後,也就沒有原來的遲疑和恐懼了。
初入城市管理茫然
郭彤老人說,11月27日來到石家莊後,大多乾部都分到下邊的村子了,她被分配到石家莊西裡村搞土改工作。『石家莊解放後,大家仿佛都看到了全國其他地方將陸續解放的曙光。所以,我們的工作熱情很高,都是夜以繼日、不知疲倦地工作著』。
土改工作結束以後,從邊區調來的乾部便分配到政府各部門。郭彤被分到石家莊市二區區委任宣傳部長,當時的辦公地點就在朝陽路的南邊。她告訴記者,宣傳部門的工作主要是組織乾部學習,向市民、商戶等老百姓傳達共產黨的政策。『當時,每條街道都有乾部、街長,但我已經記不清一個區內有多少個街長了。』老人說,由於當時石家莊市民的組成十分復雜,各色人等都有,街長等乾部都是去老百姓家裡,一家家地宣傳。即便是這樣,有些人還是有顧慮,不敢與共產黨的乾部接觸。
說到城市的管理工作,郭彤很遺憾地說,當時曾經走過一段彎路。『好在及時得到了糾正,沒有釀成大禍。』她說,那是狹隘的階級觀念所致,『不過,大家長期工作在農村,對城市的管理的確很陌生,只能一點點地摸索著前進。』
據郭彤老人回憶,那時候人們工作起來可以用『風風火火』來形容。石家莊的人民政權建立之初,各區成立了統一領導的工作委員會,分若乾工作組,確定了中心任務是組織與發動貧民。工作組的首要任務就是普遍發展貧民會員。通過找來少數貧民談話、開會,然後讓這些人去串聯、發展會員、編組,選舉貧民代表等。很快,市內一區、二區的貧民會就普遍建立起來了。不久,貧民糾察隊也相繼建立了。貧民會還是最高權力組織。雖然也有街政權、設有街長,但街長只是貧民會的政權委員,街政權只是一個空牌子。
後來,便開始了清算斗爭。由於當時的群眾沒有真正發動起來,除了少數人真心為翻身復仇,目標對准敵特、惡霸外,多數抱著『參加斗爭分財產』的思想,認為『誰有錢就斗誰』、『窮人翻身,就得平分工商業』……一時,工商戶受到了貧民會清算查抄和內部伙計斗爭清算的雙重威脅,處於極度恐慌中,紛紛謀出路。除此之外,廣大貧苦市民對這種做法極度不滿,認為『把買賣斗得都關了門,窮人更難過』。
此時的石家莊,又處於一種新的混亂中。郭彤說,這期間,朱德、劉少奇等中央領導多次來這裡視察,及時發現了這個問題,進行了更正。『記得是1948年初,在和平劇場裡開大會,市長(柯慶施)告訴大家,走錯路了,中央批評了,說工作的指導思想出了問題,不應將農村裡土改的那一套搬到城市裡來,城市貧民代表不了這個城市。城市裡沒有工商業,就不算城市……』
郭彤說,在今天看來很簡單的一個問題和常識,而對於剛剛入城的乾部來說,缺乏城市工作經驗,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十分清晰的認識。所以,將這個消息告訴大家後,會場幾乎爆炸了,不少人都難以理解和接受……
後來,中央工委的負責人劉少奇明確指出,保護工商業、發展城市經濟,不能照搬農村的方式,要創造出一套石家莊的東西,要求解散貧民會、放手組織行業工會,逐步發現骨乾,團結大多數……
雖已解放仍有國民黨飛機轟炸
與在農村時相比,郭彤他們這些從外地調來的乾部來石家莊後,住的條件還不錯,大多是磚瓦房,一個小院一個小院的。但生活上還是比較艱苦的,比農村好不到哪裡去。因為在農村時,可以自己動手開荒種地、改善生活。入城後,是供給制,什麼都要自己買,手中沒錢,伙食不好,小米飯、綠豆、咸菜,一吃就是好幾年,到後來看到小米飯就反胃。
當時的石家莊,雖說是解放了,國民黨的轟炸卻一直都沒有停止,『不管白天還是晚上,轟炸隨時都有可能發生。』郭彤說,那時候,國民黨埋藏、丟棄的雷管、炸彈到處都是。
90歲的老人感嘆說,那時說是解放了,但危險說不准啥時就來臨了,好在大家都經歷過戰爭的考驗,並不感覺多可怕。
解放周年工商業終被激活
走了一段『貧民會』的彎路後,政府的工作很快轉移到工商業和城市建設上來。60多年過去了,郭彤老人還記得,1948年元旦的各界人士座談會上,市長(柯慶施)明確說:『我們的方針是建設石家莊,因為我們是為人民服務的;民主政府關心的是人民生活有無辦法,工商業能不能發展;如果老百姓活不下去,要這個政府吃閑飯呀!』市長的這一番話,發人深思,也讓在場的人看到希望。
為了激活石家莊的工商業,保護扶持私營工商業者、發展公營企業及合作經濟這『三駕馬車』很快就齊頭並進了。
解放初期,石家莊繁華地段南大街的商號幾乎全部關門停業了。為扭轉混亂局面,使工商業盡快恢復並發展,市政府做了大量工作,制訂了一系列切實有效的措施。如布告安民,宣傳保護和發展工商業的政策,調整稅收,發放貸款等等。很快,商人們認識到共產黨是真正保護和扶持他們的,便開始轉移到積極發展上了,已停業的商號相繼開業。
在保護、扶植私營工商業發展的同時,石家莊人民政府把國營、公營企業,作為城市經濟建設的基礎和國民經濟的領導力量,下大力氣予以發展。按照當時的習慣分類,歸屬晉察冀邊區(華北政府)的工商業為國營企業,歸屬石家莊市的為公營企業。到1948年底,石家莊的廢墟上,已是工廠林立、機器轟鳴,一派繁榮景象了。
另外,政府發展合作經濟,幫助失業市民生產自救,進而解決城市就業,活躍城市經濟。
說到這個問題,郭彤特意提到了『黃包車』。『那時候,市裡沒有其他交通工具,主要靠行走。』郭彤說,在新舊交替之際,某些思想觀念也在困擾著人們。由於擔心讓人說坐人力黃包車是舊社會的產物,是壓榨、剝削人,沒人敢坐,這也導致了人力車夫面臨著失業。但人力車夫大多拖家帶口,平時生活貧困,既無積蓄也無存糧,叫苦連天,成了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而政府又不可能為他們提供那麼多的工作機會。『為了鼓勵人們打消觀念上的顧慮,市長親自坐黃包車在大街上走了一圈,引起很多人駐足觀看。』從此,人力車的生意還真的好起來了,方便了人們出行,又解決了車夫的生計問題。
『石家莊經驗』被廣泛推廣
郭彤說,到1949年,全國的形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中國革命的全面勝利已經來臨。那一年,發生在石家莊最令人振奮的事件就是,召開了石家莊人民代表大會,由人民直接選舉自己的代表,通過人民代表產生代表自己利益的政府,再議定市裡的大政方針。『由普通老百姓選舉人民代表,行使權力,這可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呀!』
1949年7月,在石家莊第一次人民代表大會上,郭彤被選舉為政府委員,後任市民政局局長,成為石家莊解放初的第一位女局長。『那時候,民政工作的工作范圍十分廣泛,除了目前所包含的工作內容,民族、宗教問題也屬於民政的工作范疇。』郭彤老人說,一切工作步入正軌之後,按部就班,也沒有了想像中那樣的困難了,『總之,大家熱情高漲,感覺總有用不完的勁兒』。
石家莊解放後,作為中國共產黨城市工作的試驗田,石家莊的城市工作不是石家莊一個城市的問題,正如劉少奇所說,『石家莊的問題,是黨進入大城市遇到的新問題』,要『創造一套石家莊的東西』。所謂『石家莊的東西』就是在接管城市、建設城市、改造城市中,摸索出有別於農村工作的城市工作的基本方針和政策。正是遵循這一原則,石家莊在解放之初的工作實踐中,在解決遇到的各種問題過程中,積累了正反兩方面的經驗,為中國共產黨全面制定正確的城市工作方針、政策提供了依據,為有效接管城市、建設城市提供了樣本。石家莊1947年至1949年的歷史貢獻,最重要的意義就在這裡。
在以後的日子裡,石家莊的經驗,陸續被推介到新解放的城市。1948年11月濟南解放時,郭彤的丈夫王文克就被邀請到濟南介紹入城經驗。他不僅介紹石家莊的經驗,也談到了教訓,進城不能『開倉濟貧』,不是依靠貧民,而是依靠工人階級,保護工商業,發展生產,壯大經濟……作為志同道合的革命夫妻,郭彤與王文克經常談起在石家莊的這段令人難忘的歲月,卻很少給孩子們講述這些,『我們那時候很嚴謹,根本不會告訴孩子們我們所做的具體工作』。
隨著全國形勢的發展,隨著晉察冀和晉冀魯豫兩大解放區的合並,石家莊成為華北解放區的中心。1948年5月,中共中央和毛澤東進駐石家莊西北的西柏坡,石家莊又成為中共中央的前哨和屏障。歷史的發展,再次將石家莊和中國革命的進程緊緊地聯系起來。新石家莊已經成為現實,新中國也正在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