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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俊
樓呵樓,有人歡喜有人愁
正在興建的樓盤
每當有人來訪,陳俊總會聊起一個關於炒房者的故事。
三年前的一天下午,北京西客站某一樓盤售樓處,來了兩個中年男人。
倆人矮瘦,其貌不揚,穿著普通的休閑服,拎著舊皮包。售樓小姐瞥了他們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接待著。倆人想要樓書瞧瞧,售樓小姐嫌他們煩,躲一邊去了。
售樓處裡一個小伙子見了不落忍,取了資料,又詳細介紹了樓盤情況。
看完所有材料後,兩位來客問:你們這樓,一層有多少套?
『一層有12套房子。』
『那這一層的12套,我們全要了。』
小伙子一愣,『12套?這是要付定金的,兩萬塊一套。』
倆男人隨即拉開自己的破包,取出24萬元現金,放在桌上。小伙子目瞪口呆,大廳裡的人也都圍過來看稀奇,『嘖嘖嘖』地議論,售樓小姐們後悔莫及。很快,他們知道了這兩個人,都是浙江人。
『這個故事起碼說明兩點,一是浙商為人低調;二是浙江人有錢。』陳俊說。
陳俊是北京浙江企業商會副會長,據他介紹,現在北京有浙江人50多萬,浙商在北京的投資額達4000億元。單是去年,他們就投下了2000多億元,其中不少錢流向了房地產。
『買房子,就像買大白菜一樣。』這些年,他曾多次組織浙商,成群結隊地買房、買商鋪。但他們不願意稱自己是『炒房團』,更願意自稱是『浙江投資團』。
『我們准備在北京投資房地產,但「炒房團」這個名不好聽,有貶義,我們不能乾有貶義的事』
陳俊第一次出手買房是2001年,為了自住。他想在北京安家,不想繼續租房。那會兒,對於北京房市情況、城市將來的發展格局等等,他都不清楚。用的是笨功夫,死跑工地,足足跑了半年。最後,陳俊選中海淀區魏公村的一個樓盤。
『當時這一片亂七八糟的,樓正蓋著。可能我有教師情結,一看這一帶高等院校多,文化氣氛濃,就喜歡上了這裡。那時,南城的房子纔賣3000多塊一平方米,這裡是期房,還要8000多呢。我一咬牙:買!買了一套170多平方米的四居室。歪打正著,看看,現在漲到近3萬塊一平方米了!』
2004年房地產市場開始發熱,但好多人還沒完全意識到。有些想買房的人,聽了專家的話,苦苦等待房價的回落。這時,一些在北京經商的浙江人,感覺上海的房價要漲了。
『為什麼?你想呵,它離浙江近,浙商想要買房投資,第一站會首選上海。我跟著他們殺過去,買了一套120平方米的房子,纔八九天的功夫,沒等過戶就倒出去,賺了近40萬元。那真叫炒房呵!但風險很大。』
2005年,國家宏觀調控組合拳陸續出臺,上海樓市馬上降溫,陳俊他們撤回北京。而此時,北京的房地產市場尚未噴發,還處在蟄伏期,正蠢蠢欲動。
『我們准備在北京投資房地產,但「炒房團」這個名不好聽,有貶義,我們不能乾有貶義的事。想了好久,纔想出「浙江投資團」這個名字。我們的打法也變了:由短線炒房、瞬間獲利的方式,改為以中長線投資為主。』
『浙江投資團』,以民間投資的形式運行,是一個松散的組織,成員不固定,看上某個項目之後,臨時招呼人,組團考察,匯集起來的資金數額,少則千萬元,多則數億元。
『我們投資團,在北京打的第一槍,就是萬年花城。』陳俊至今仍津津樂道。
這個樓盤位於北京西南三環,當時沒像現在這麼火,一期樓盤剛開賣,知道的人少。經過仔細考察後,陳俊看到了『賣點』。
他分析說,北京的城市建設,就像攤大餅一樣,一圈一圈地往外攤。二環、三環、四五六環。在三環線上,已形成多個成熟商圈,像西三環的公主墳商圈,東三環的國貿商圈,南三環的木樨園商圈,北邊有中關村商圈等,只有這個西南三環,當時還空在那兒。
『對商業網點來說,金角銀邊的地段優勢最為重要。我感覺西南三環,是北京三環沿線最後一塊商業處女地。這個樓盤交通好、地段好,商機無限呵!而且,它離浙商的發家地木樨園、大紅門又近,離玉泉營也不遠,我知道那裡有一批浙江人,在做水產冷凍生意,待了十幾年了,怎麼不盯住這些浙商來發展呢?我當時預測,兩個月後這個樓盤准漲。』
2005年6月,陳俊領來溫州、臺州和義烏的浙商,到『萬年花城』看房。『兩三天後,就有幾個浙江老板定下了800萬元、1000萬元的鋪位。當初,跟我去買房的人,現在全掙錢了。商鋪的價格由每平方米一萬元,昇值到現在的3萬多元。住宅的價錢,也由原先的4800,漲到快兩萬了,五年不到翻了三番。』
一下來這麼多浙商集體看房,開發商也高興。因為這就意味著,浙江投資資本看好他的樓盤,這簡直是營銷宣傳的『活廣告』。這次購房行動,陳俊說確實吸引了不少媒體的關注,甚至招來了日本、新加坡、澳大利亞等海外媒體。
陳俊和他的投資團,風光一時,不僅記者采訪他,甚至連房展會的老總,擔心展會冷清,也專程登門,請他們到房展會上露露面,幫著激活一下人氣。
『我跟他們提條件,我可以組織浙商去參觀,但你得滿足我幾條。一、我們是以「浙江投資團」名義去的,可不是炒房團,是代表浙商的整體形象,而不是個人行為。所以,你要給我們做「浙江投資團」字樣的胸牌,讓我們掛在胸前,以區別其他人;二、必須選派端莊、漂亮的女引導員,舉著牌子,引導我們團入場並繞場三周;三、要在好的位置,給我們准備座位,好讓我們聽專家和各路房地產商介紹情況。』
『乖乖!哪裡還繞場三周,我們一進去就被團團圍住。這個拉、那個拽,爭著讓我們看他們的樓盤。有個售樓小姐死纏住我不放,最後我答應她,去看他們的樓盤。她的公司開來了幾輛依維克,把我們直接拉到了樓盤現場。』
『冤枉呵!浙江商人也好,溫州商人也好,他們的投資行為,絕沒達到能左右城市房價的地步』
盡管陳俊竭力辨白他們不是『炒房團』,但照樣有不少人,把『投資團』看成『炒房團』。人們對『浙江投資團』的態度,陳俊感覺是『有恨有愛』。
早幾年,他曾隨一個青年企業家考察團,到了東北某省會城市。一下車,陳俊讓接站的人陪他繞市中心轉轉,想看看此地的商業氣氛以及房地產開發情況。
一打聽,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房價也只有每平方米1800元左右。太便宜了!陳俊暗自吃驚。第二天,在座談會上,他發言說作為省會城市,目前,消費市場如此疲軟,房價如此低廉,可能會阻礙城市的繁榮和發展。應大力吸引經濟發達地區的商人和企業家,來此投資置業。
『我說,我可以組織一批浙商,來買房、來經商,當地領導馬上表示歡迎。我又說,過不了幾年,這裡的房價可能翻倍上漲,有可能突破五六千一平方米。假如,有些商人把房子作為商品拿來轉賣,你們啥態度?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這個不歡迎,絕對不歡迎!』
『看吧,這就是觀念差異。在浙商眼裡,任何東西只要有市場需求,都可以拿來買賣。經濟的活力,就在於商品的流通。沒生意可做,當地的經濟怎能搞活?』
在很多人,尤其是缺錢缺房的人眼裡,買房就是為了自住,炒房、囤房的人太可惡,是他們把房價抬起來了。『炒房團是不是房價上昇的導火索』,有一次,一家大型網站,以此為題做了一場直播辯論,他們請了北京、上海、南京、深圳四地的業內人士參加,作為反方代表,陳俊也被邀請參加PK。
正方的觀點是,炒房團是房價上漲的罪魁禍首,是房價快速上漲和波動的主要誘因。由於目前房地產對銷售市場的監管有很多漏洞,給游資炒作提供了機會,上海的房價波動證明了這點。房地產與春節火車票一樣,應該是購者自用,炒房者就是黃牛票販。在一個健康的市場,房產黃牛是絕對不可能左右房價的。但是,如果一個地方的房地產市場,沒有強硬的縝密的政策法規來控制,允許某些人用銀行的貸款炒房,就像允許暴炒春節火車票一樣,那將永無寧日。
反方的觀點是:炒房團不是房價上漲的原因,房價上漲的最終原因,是房地產市場的供求關系和土地價格成本的攀昇因素造成的,炒房團只是外因的一種表現,炒房團可以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但不構成原因。
『所謂「炒房」,不過是簡單的市場行為,實質是「投資」。即然你承認房子也是一種商品,就要允許人自由地買賣、流通。沒有投資的房地產市場,是不健康的市場;沒有流通的市場,只能是死水一潭的市場!』陳俊說。
結果,節目一開始,陳俊就成了眾矢之的。『大家紛紛把責難的矛頭對准我,機關槍似地對我開火。』陳俊說,『冤枉呵!浙江商人也好,溫州商人也好,他們的投資行為,絕沒達到能左右城市房價的地步,房價一路攀昇的原因很復雜,假如把所有的原因歸於浙江人,那太冤枉了,我們成了替罪羊。』
他抱怨道,改革開放都三十年了,有些人的觀念還停留在計劃經濟時代。說是一兩個『炒房團』進入了大上海,就把上海市場搞亂掉了,稀裡嘩啦,那說明上海實在是太沒市場經濟的防線了!
網上直播辯論時,一些網友也紛紛發跟帖,表達自己的想法:
『人無橫財不富,炒房子本來就是市場行為,很正常,有嘛大驚小怪的,太落伍了吧。』
『關鍵還在於制度的規范,上海就是政策漏洞太多。』
『究竟是誰在房地產上賺了大錢?炒房的不過是跟在後面,撿點渣子吃,容易嗎人家。』
『滑稽吧,真不想讓他們炒,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把房價上漲的責任,往別人身上栽,不惡心嗎?不要以為老百姓沒有眼光,群眾的眼睛是賊亮賊亮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