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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輛滿載痛苦的車:牌照『陝AFA027』,銀灰色解放牌面包車,車身上貼著55個被拐賣和失蹤孩子的照片。
帶著2700多個失蹤孩子的信息,輾轉10餘個城市,17位尋子家長昨日在漢聲聲喚"孩子,爸爸媽媽想你!』
昨天上午,在輾轉鄭州、石家莊、濟南、南京、東莞、深圳、長沙等10餘個城市,歷經12.6萬公裡的行程後,這輛車抵達武漢,先後在漢口民意廣場和江漢路步行街落腳。『尋子聯盟』的17個家長此番驅車或跟車而行。
一聲呼喚
喊出旁觀者的淚花
張紫軒、程穎、伍嘉誠、邢夢卓、劉文博、崔亦婷……車身上貼著的,加上兩條分別長達60多米的彩色噴繪橫幅上的照片,全國31個省、市、區、直轄市的2700多個被拐賣和失蹤孩子,或微笑、或俏皮、或平靜地望著圍觀者,讓人感到一種無法呼吸的沈重。
面包車車主是湖北十堰人程竹。2005年10月18日中午放學時分,6歲的女兒程穎在他打工租住地西安蓮湖區紅廟坡失蹤,一年多毫無頭緒的尋找後,2007年2月,他花3.6萬元買了這輛車,將女兒的照片貼在車前方,驅車到全國各地尋找愛女。
2009年6月,他結識了陝西失子的伍興虎、馮社紅、邢正光等人,4家人開始湊在一起集體尋子,再之後,更多被拐賣和失蹤孩子的家長不斷加入進來,面包車坐不下了,有家長便跟著路線坐火車趕,有人暫時停下腳步,不斷又有新人加入。
這次從長沙到武漢,除了他們4人,還有來自福建、湖南等地的6位家長。我省還有7位家長,在武漢等著他們,包括連日來牽動鄂粵兩地數萬人心弦的失蹤女童張紫軒之父張學紅。尋子車到達武漢前,張學紅將上午的停車地點選在了民意廣場,正是在附近的湖北裝飾城,張學紅痛失愛女。
上午10時許,17位家長舉著橫幅,對著現場媒體記者的相機、攝像機鏡頭呼喊:『孩子,爸爸媽媽想你!』一聲『孩子』,17位家長或淚雨紛飛,或嗓音哽咽;一聲『孩子』,也喊下了許多圍觀者的眼淚。
為尋寶貝
傾盡家產也心甘
為了尋找孩子,17個家庭幾乎已傾盡家產。但17個人每人都在孩子的照片下署上重金酬謝,2700多張照片下,更有人標出1萬、3萬、5萬、10萬、20萬的數額。『我們寧願變賣家產,寧願一生為提供線索的好心人打工。』張學紅說。
錢,是尋子路上無法回避的難題。程、伍、馮、邢四家人當初湊了2000元汽油錢,開始了共同的尋子之旅。之後,旅費是靠各地老鄉、失子家庭一點點、一站站湊起來的。『到石家莊時,元元和豆豆(福建失蹤兄弟)的媽媽王妹芝給了幾千塊;到鄭州時,一個修車的好心人給了5元,每一筆捐款,我們都有記錄,雖然不一定有機會感謝他們,但記在心裡。』程竹說。此前,4人中的馮社紅已花去20萬,其中借了7萬元的高利貸。『為了找孩子,管不了那麼多了。』
3年來,17人中大部分人將一年的大半時間都花在了尋子上,而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是農民,夫妻雙方中,留一人守家,另一個人長年在外尋子。始終同車而行的程、伍、馮、邢四人,為了省錢,往往一天只吃一頓飯,喝涼水、啃饅頭是常事。很多晚上他們只在車上將就睡一下。省下的錢,大部分都花在尋子車上。
飽經風霜
31歲父親早生白發
『陝AFA027』的車身鋼板結合處已開始生鏽,車內更是陳舊不堪。而對比起來,伍興虎頭上的白發更為顯眼,這個31歲的男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了10歲以上。
2008年12月10日凌晨兩點,陝西蒲城縣翔村鄉陶池村六組家中,伍興虎一覺醒來,不見了身邊的兒子伍嘉誠。從此,他開始了漫長的尋子之旅,一年不到,滿頭黑發白了一大半。『我們認識的一個家長,找孩子找了18年,眼睛都哭瞎了,我的頭發白了算什麼。』他苦澀地搖搖頭。
世間風霜、人情冷暖,3年的尋子路上,伍興虎他們體會得太多。不是每個人都對他們心懷憐憫,2009年春節,吉林省磐石市一個騙子給他發短信,聲稱掌握了他兒子養父母的地址,並從『寶貝回家』網站上下載了伍嘉誠的照片,用手機短信給他發過來,開價3000元。雖然將信將疑,伍興虎還是匆匆趕到了磐石市。對方卻堅決不露面,要他首先將錢匯到一個賬號上,等他把錢匯過去,纔確定是一場騙局。至今,伍興虎的手機裡還存著對方發來的短信,名字在手機號碼簿裡登記的是『好心人』。
怎忍放棄
尋子車天亮又出發
『陝AFA027』還要走多遠?他們的回答只有一個:找到孩子為止。
他們不是沒有理性只有感情。車主程竹很清醒:『我找到女兒的可能性已經不大,我們中的大部分人找到孩子的可能性都不大,但只要有一線希望,哪怕是渺茫的希望,我們都要走下去。走下去的目的還有一個,告訴更多的人,人販子就在我們身邊,請看好你的孩子。』
從女兒失蹤至今,程竹夫婦不敢離開西安,他們租住的家始終不敢搬,怕的是哪天女兒意外回家找不到爸爸媽媽。他們的手機從不敢關機,怕的是漏掉知情人提供的線索。
17人中,51歲的山西人秦元英找女兒已經找了15年,1984年出生的女兒,10歲時丟失,按年齡算今年已是26歲,她始終放不下。『我還有一個兒子,已經大學畢業在北京上班了,親戚們勸我不要找女兒了,他們不懂這種感情,我不跟他們說話。』
奔走、淚水、希望、絕望……17個人,幾乎都已經陷入了跟程竹一樣的感情慣性。但是,沒有人選擇放棄,最多只是短暫的歇息。他們不是沒有聽過勸告,但再合理的勸告,都無法讓他們停下腳步。
晚上5時許,江漢路步行街,天色灰暗,17個家長在小雨中點起蠟燭,似乎想為孩子照亮回家的路。
今天,陝AFA027又將出發,奔向下一站:山西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