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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睦南道75號,時常大門緊閉。施錫恩教授的兒子施惠智告訴記者,自從他家從那所小樓裏搬出來,小樓先後被轉手,如今的主人是誰,他們也不清楚。幾年前他們曾走進舊居,當時的住戶正在進行裝修,那一次的短暫接觸後,75號舊居便徹底留在了他們的記憶裏。
檔 案
睦南道75號
年代:上世紀三十年代
特點:折衷主義三層樓房。磚木結構,清水磚牆,四坡瓦頂,大屋檐。室內設施完善,菲律賓木地板和樓梯,有歐式壁爐,天花板有燈光灰線,三槽窗,房屋規整,環境幽靜。
施錫恩舊居
施錫恩
(1904-1990),江蘇蘇州人。1929年畢業於北京協和醫學院,獲博士學位,擅長泌尿外科。1931年至1942年在協和醫學院任副教授。1933年至1935年在美國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研究院進修,1939年至1940年在美國芝加哥大學醫學院研究院深造。1936年被選爲國際泌尿科學會會員。1939年被選爲美國自然科學榮譽會員。新中國成立後任天津人民醫院和第一中心醫院泌尿科主任。
子承父業的醫學博士
1904年施錫恩出生在蘇州的一個醫生之家。他的父親施亦臨是一位基督教徒,在家鄉蘇州跟隨教會裏的外國傳教士學習西醫,之後就在蘇州、無錫等地行醫。父親希望施錫恩能夠繼承他的衣鉢,當一名醫生治病救人。1921年,施錫恩不負衆望,考上了中國醫學最高學府——北京協和醫學院預科。
從上世紀20年代到40年代,每年投考協和醫學院的學生都很多,但是被錄取的名額每年都不超過25人。這25名學生經過嚴格的入學考試,在進入本科之前,必須先進入醫預科學習生物、物理、化學和中文、外語,打好自然科學和語文的基礎才能保證以後醫學本科的學習。協和的根本辦學思想是“高標準、少而精”,因此不僅招生人數少,學生入學後還有嚴格的“淘汰制”篩選。施錫恩在協和攻讀了8年(3年預科、5年本科),與他同時入學的同班25人,至畢業時還剩下16人,而這其中有9人是陸續插班的學生,真正堅持8年學習的只有7人。
1935年,已經31歲的施錫恩經過協和逐年的“磨鍊”,終於當上了主治醫師。他先後兩次赴美留學,就讀於斯坦福大學醫學院,發表的論文受到國外醫學界重視。1936年,施錫恩被選爲國際泌尿科學會會員,當時被國際泌尿科學會接收爲會員的中國人只有3人。1939年,施錫恩多次在國際會議上代表中國宣讀了關於中國泌尿科學的學術論文,引起世界醫學界的關注。這一年,他與林巧稚一同被選爲美國自然科學榮譽會員,獲得證書和金鑰匙。這是世界醫學界對施錫恩在泌尿科學道路上所取得成績的一種肯定。
上世紀四十年代初,由於太平洋戰爭的爆發,施錫恩與北京協和衆多名醫一起來到天津。他們落腳在黃家花園附近的恩光醫院,由於這些來自協和的醫生醫術高明,恩光醫院一時間譽滿津門。
天津解放初期,施錫恩參加了天津醫學院的籌建工作,隨後又任教於天津醫學院和天津市衛生學校,任天津市第三、第四醫院、解放軍254醫院以及中紡醫院(天津市中心一附屬醫院前身)顧問,指導臨牀工作。一中心醫院成立後,施錫恩被評定爲一級教授。在施錫恩的努力下,我國第一個具有相當醫療水平的泌尿專科成立了,他出任主任。他幾乎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醫院中,決心讓中國人在世界泌尿外科領域裏佔有一席之地,讓外國人刮目相看。
父母“包辦”的美滿婚姻
施錫恩在醫學領域取得這樣高深的造詣,與他身邊的賢內助分不開。但是誰也不曾想到,與他相濡以沫半個世紀的妻子,當初是通過雙方父母“包辦”的方式娶回家的。
施錫恩的妻子馬月欄是天津市政協第一屆至第九屆委員,擔任了半個世紀(1949年-1999年)的基督教女青年會董事長。她出生在上海,與施錫恩訂婚前,根本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未婚夫。
當時,施錫恩希望自己的妻子不要與自己同行,不要做醫生或護士的工作,而是與他工作性質不同的人。馬月欄是鋼琴教師,“搞藝術工作”對施錫恩來說非常滿意。而馬月欄的父母,很希望未來的女婿是一名醫生,施錫恩恰好符合這個條件。1928年,兩個年輕人在父母的主持下訂婚了。見面時,兩個人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們相信彼此就是茫茫人海中尋找的另一半。四年後,他們正式結婚,令人詫異的是,這對新人竟然沒有領取結婚證。多年後馬月欄回憶起這段往事時,她驕傲地說:“我們結婚的時候就沒有想到離婚,所以我們也沒有要結婚證。”
在馬月欄眼中,施錫恩在工作上是個有名的急性子,他對工作要求嚴格,一絲不苟,有時候就顯得脾氣暴躁。但在家裏,施錫恩卻像另外一個人,他體貼善良,與馬月欄從來沒有爭吵過。很多老同事都覺得施錫恩結婚之後脾氣變得好了,問他究竟新婚妻子用了什麼辦法影響了他,施錫恩總會微笑着說:“她本性善良。”
最後一診確診兒子結石
施錫恩一生做事精細,追求完美,從醫五十多年,積累了豐富的臨牀經驗。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生前的最後一次診斷,是給自己的兒子診斷,並且是在僅聽他人轉述病情而做出的精準判斷。
施惠智的夫人回憶了二十年前的這件事。那一年施錫恩因心臟不適正在住院,醫生認爲他心臟很不好,需要家屬陪伴,兒子施惠智就和夫人輪流值班。
忽然一天夜裏,施惠智肚子疼得要命,急忙去看了急診,但醫生一時間也沒有明確做出診斷。第二天,施惠智又去看病,還是查不出病因來,只好住院再查。
施錫恩問起兒子怎麼沒有來,施惠智夫人害怕老人擔心就推說感冒。而此時施惠智的病因老是確定不了,大夫也束手無策。見他這麼難受,施惠智夫人決定還是問問泌尿權威的老公公。“我就說我有一個同學,如此這般。我公公聽完以後,絲毫沒有猶豫,斬釘截鐵地說:‘是結石!’我說:‘做了好幾次B超了,都看不出來。’他說:‘就是結石,你讓他們按泌尿繫結石治療’。”按照施錫恩的診斷,施惠智當天中午開始增加喝水量,下午就把結石尿出來了。原來,結石在輸尿管和膀胱結合部,B超根本看不出來。
施錫恩把一生都奉獻給了中國的醫學事業,他治學嚴謹,很多看似普通的生活習慣竟都與他的工作有關。施錫恩的孫子施榮文回憶了這樣一個細節:“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常帶我出去,一路上,無數人向他打招呼:施主任好!熟悉的人則指着我說:‘這個是您孫子吧,您得請客啊。’爺爺說:‘好啊,請你們吃糖’。邊說邊從口袋裏掏出奶糖分給大家。我奇怪極了,爺爺怎麼會隨身帶着糖呢?”
施錫恩口袋裏裝糖的習慣源自上大學時的一次考試。那次考試中有這樣一道題:如果你在長時間手術過程中,忽然感到眩暈應該怎麼處理?施錫恩當時沒能回答上來。後來老師公佈了答案,很簡單:就是吃塊糖。從此以後,施錫恩就一直在口袋裏放些糖。這個習慣直到他老年也沒有改變。記者馬櫻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