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今年4月30日,被同村人趙作海『殺害』10多年的河南省商丘市柘城縣老王集鄉趙樓村村民趙振裳突然回家。此時,趙作海已經被判服刑11年。
此事被報道後,輿論一片嘩然,稱其為『佘祥林案』翻版。5月7日,記者前往商丘市采訪事件的最新進展。商丘市公安局副局長趙啟鍾告訴記者,5月1日,商丘市公安局獲悉趙振裳『復活』一事後,當天市、縣兩級公安機關就開展了行動。目前,公安局主要進行了三方面的工作。一是確認趙振裳的身份,目前已經確認無疑。二是對無名屍體開展偵破。現在無名屍體的DNA已經送往公安部進行檢測。三是做好雙方家屬的安撫、穩定工作。
趙啟鍾說:『從目前的情況看,該案肯定是錯案。』據悉,5月1日,趙振裳身份確認後,商丘警方當天就向同級檢察機關和法院匯報,建議復查『趙作海案』。記者就此采訪了商丘市檢察院和法院,但兩部門未表態。
1997年10月30日,趙作海和趙振裳因瑣事打架後,趙振裳不見了。後其家人向警方報失蹤,警方曾將趙作海作為嫌疑對象偵查,羈押20餘天,後因證據不足,將其放出。
1999年5月8日,該村在淘井時發現一具無頭、無四肢男屍,被認為是趙振裳。警方將趙作海列為重大嫌疑人,於次日對其刑拘。此後,趙作海一直羈押在看守所。2002年11月11日,商丘檢察院提起公訴。同年12月5日,商丘中院經過審理,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趙作海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判決後,趙作海未上訴。
-相關新聞
河南警方掘地三尺重查無名屍案
當事人稱曾遭刑訊逼供,警方表示省市已組成調查組,刑訊逼供亦是調查內容
昨天,柘城縣警方表示,趙作海一案正在偵破中。現在調查組在找新的證據對無名屍體案進行偵破。警方稱,無名屍體案件破獲之後,趙作海一案纔會真相大白。而對於是否存在刑訊逼供,警方未給出明確答復。
水井重新開挖尋找證據
昨日上午,在趙樓村的水井旁,兩輛挖掘機在施工,將水井挖出了一道深溝。這個水井就是當時發現無名屍的地方,該屍被認為是趙振裳。
現場一位民警說,挖井是從昨日早上開始的,目的就是尋找早前『無名屍』的有關證據和線索。他說挖水井是希望能找到無名屍殘留的骨骸。他說,案子已過去多年,找到新證據可能性不大。他還表示,但是壓在無名屍身上的石?也沒有找到。這次挖掘也希望能找到石?線索。
柘城縣公安局宣傳股張股長表示,現在第一位的就是將無名屍的案子破了,破了這個案子,趙作海的案子就完全真相大白了。他說現在此案還在偵破排查中,目前還沒有新的線索。
另外成都商報稱,一位村民稱,趙作海的弟弟叫趙作星,在25年前跟別人打架被殺死,案件至今未破。
前妻稱曾遭民警逼供
昨天,趙作海前妻趙小齊(音)表示,井裡屍體被發現後,她曾經被警方關在鄉裡一個酒廠一個月,受到很多折磨。『用棍子打我,讓我跪在磚頭上,磚頭上還有棍子』。她說,民警一直問她是不是知道趙作海殺人。『我什麼都不知道』,說不知道就一直被打。她說每天只能吃一個饅頭,還經常幾天不讓睡覺。
從酒廠出來後,趙小齊知道趙作海被確定殺人。她帶著兩個孩子改嫁到外村。兩個孩子現在一個在外地打工,一個已經出嫁。這十幾年她沒有再回去,也沒有去見過趙作海。現在即使趙作海回來,她也不想再回去。
警方稱當時辦案者已不在崗
而被稱為趙作海相好的甘花(化名)表示,她也曾被警方審問,被棍子打過,讓她直起腰,屁股不挨地地長期跪著,致兩個膝蓋直不起來。
公安局張股長說,他不認為這個案子存在刑訊逼供。該案已過去十多年了,當時的人已不在崗,他表示,省市已組成調查組,對於刑訊逼供是否存在也是調查內容之一。
『如果他願意,我也願意和好』
河南農民趙振裳誤認為殺死了鄰居趙作海,逃亡十幾年撿破爛為生,不知對方因『殺死』自己獲刑
趙振裳以為自己殺死了鄰居趙作海,十幾年前,他逃離家鄉。
他的左手和左腿不太靈光了,他害怕突然癱倒再也站不起來了,所以『趁著能動趕緊回家』。
2010年4月30日,他回來了,卻發現,他以為自己殺掉的人成了『殺人犯』,而『被殺』的是自己。
對於當年事,他用含糊的聲音說,我不後悔。他說他從未後悔,即使趙作海因他的逃離而坐了這麼多年牢。
因為,『要給他教訓』。問他擔心回來坐牢嗎?在鄉村醫院,他盯著輸液的瓶子好久不說話。最後,他說,『我怕』。
他現在最關心的是他的生活。沒有家人,沒有錢,他想活下去。
劃一下火柴,砍了一刀
記者:當時為什麼離開家?
趙振裳:當時我們兩個打架,我砍了他一刀,我想著他死了。我害怕,就跑了。
記者:是哪年的事情?
趙振裳:1997年還是1998年。我有點忘記了。
記者:當時為什麼打架?
趙振裳:他和我們村的甘花(化名)好,我看不過去。我覺得他這麼做不對,人家老公在外面打工,他自己也有老婆,哪能這麼乾。
記者:還記得打架的情形嗎?
趙振裳:那時候是半夜。我在給甘花他們家乾活。甘花家是沒有院牆的,我聽到趙作海的聲音了。當時一下子火就起來了。我回家拿了一把切菜刀就去找他。
記者:直接闖進去?
趙振裳:我悄悄地打開門進去的。他當時在睡覺。我劃了一根火柴,看清楚他在哪裡,一刀就砍在他的頭上。
記者:為什麼擦火柴?
趙振裳:甘花家有三個小孩。我怕誤傷了孩子。
記者:當時你覺得砍得重嗎?
趙振裳:我照著頭上砍了一刀。我覺得挺重的。我想他可能活不了了。
記者:整個事情持續了多長時間?
趙振裳:就幾分鍾。我砍了,甘花也沒攔。我砍完就出門了。回家帶了400塊錢,騎著我賣貨的車子就跑了。當時天還沒亮。
記者:砍之前就想好往哪裡跑了嗎?
趙振裳:我當時就想往亳州、周口這些地方去。那些地方都窮,混窮好混。那些地方出門的人多,討飯也有地方。
因1800元工錢,一直有氣
記者:你就是因為他跟甘花好,看不慣,所以就砍了他?
趙振裳:不光是這個。是好幾個事情積累起來的。我最恨的就是他欠了我1800塊錢。那是我三年的工錢。我們一起去延安打工,他包的活,我倆一起乾,臨到最後他不給我錢。
記者: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趙振裳:二十年前了。那時候我們兩個關系好,一起去打工,做泥瓦工。三年,每年就回家一次,後來結算工錢。他說包工頭沒開給我們錢,我的1800塊錢就這麼沒了。
記者:那時候一天能掙多少?
趙振裳:多了能掙4塊錢。我們倆當時一個鍋吃飯,一張床睡覺,就跟兩口子那麼好。我後來借了500塊錢,去找那個包工頭三次,包工頭說他把錢給了趙作海了。他真做得出來,不給我錢。
記者:為什麼會不給你?
趙振裳:錢人人愛。他拿到手裡就不願意拿出來了。
記者:因為這個事情兩個人關系鬧翻了?
趙振裳:也沒完全扯開臉,見面也說話,關系不好了。
記者:有沒有想過也許那個包工頭騙你呢?
趙振裳:不可能。我問清楚了。
記者:你因為這個事情恨他?
趙振裳:你說我恨不恨?我們當時賺這個錢是買媳婦的錢。當時家裡窮,娶不上媳婦。我賺這些錢,能買個媳婦了。我們那個地方好多人買媳婦,350塊錢買一個外地的媳婦。我這三年白乾,以後也沒機會買了。
記者:你覺得你一直沒有娶妻子是因為這件事?
趙振裳:如果我有個媳婦,當時我想去砍他,媳婦一攔我也就不去了。這都是沒媳婦的後果。我怨他。後來他還砍過我家的樹,再加上甘花這個事。三個事情積聚在一塊,我就是再軟也忍不住了。我一直對他有氣,懷恨在心。
記者:我看有報道說,你當時和甘花也是相好,是因為這個纔砍他?
趙振裳:我沒有。人家甘花她男人喊我叔,我做不出那種事。
在外賣瓜子、撿破爛
記者:這十幾年你是怎麼過的?
趙振裳:我換了幾個地方,賣過瓜子,後來就撿破爛。
記者:在外面生活得好嗎?
趙振裳:在哪裡不是吃飯乾活。在外面也好。你說在村裡,人家肯定都笑話我沒能耐,連個老婆也娶不上。在外面沒人說閑話。也有人問我,怎麼沒人來看你啊,我就說家裡沒電話聯系不上。
我自己在家裡做飯吃,有時候沒事還唱個歌曲。
記者:在太康縣住在哪裡呢?每天生活是什麼樣的?
趙振裳:租了一個房子,50塊錢。每天五點多起來撿垃圾,撿到晚上八九點鍾,一天能掙一二十塊,夠吃飯。
記者:中間就沒有一次想過回來嗎?
趙振裳:2003年非典的時候我想回來。那時候到處攆人,我在外面呆不住了。可是我快到縣城的時候,聽說不讓進村,就又回去了。
記者:是什麼讓你最終決定回來?
趙振裳:我快癱了。去年,我手就不舒服,我去醫院看,花了1000多塊。今年我去醫院,醫生說治我這個病要花上萬。他說我回家還有可能有醫保。我這個病以後就說不出話,走不動路。我沒錢,只能回來了。
記者:沒想過回來可能坐牢嗎?
趙振裳:我有啥辦法。我不能癱在外面。我只能回來靠公家。我無兒無女能弄個五保戶,公家能幫幫我。
記者:回來激動嗎?有人說你死了,你是不是嚇一跳?
趙振裳:快進村的時候有點激動。我到村裡,別人都不相信我是趙振裳。連我侄子都說我冒充。我又不騙錢我冒充啥,我身上有塊疤,我給他們看,他們就相信了。
一直認為對方死了
記者:認為自己殺了人,在外地不害怕被抓嗎?
趙振裳:也害怕。殺了人咋能不害怕呢。剛開始的時候我也睡不著覺,想著殺人了可怎麼辦,這個事情能咋樣?
記者:見到警察會躲嗎?
趙振裳:也不躲,躲有啥用,該來還來。不過這個事情一直沒有經過公斷,我還是怕。
記者:你一直認為他死了?
趙振裳:我是這麼估計的。
記者:有沒有想過他可能還活著?
趙振裳:我沒想。我不想讓他活,他活著對我沒好處。
記者:為什麼呢?
趙振裳:他活著見了我,還不是要治我。
記者:這麼多年,沒想著和家裡聯系或者回家看看?
趙振裳:我家裡也沒人,聯系啥?我也怕趙作海的兒女找我的事。
記者:你離開後發生的事情你一點都不知道?
趙振裳:一點都不知道。我怎麼能知道他成了殺人犯,井裡還有個屍體被當成我。
仇家宜解不宜結
記者:你後悔當初砍他嗎?
趙振裳:我不後悔。再說後悔有啥用,天下有賣後悔藥的嗎?
記者: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當初沒和他打架,你們兩個都不是現在這樣?
趙振裳:我不跑,在村裡賣個百貨,生活還可以。他生活還不如我。
記者: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坐牢也和你有一定關系,你覺得愧對他嗎?
趙振裳:我不愧。不治他,他不會改。我不管他接受不接受,我教訓他了。
記者:如果他這次出來,你會和他見面嗎?
趙振裳:我不見,見了面他治我怎麼辦?
記者:如果碰上呢,會說話嗎?
趙振裳:不說,沒啥可說的,仇人見面說啥?
記者:你還是覺得他是你的仇人?
趙振裳:我感覺他會把我當仇人。
記者:如果他願意不計較以前的事,你會跟他和好嗎?
趙振裳:我心裡也不好過。我們倆都受罪了,都有損失。這樣理解,他也有錯,我也有錯。兩個人和好不容易,如果他願意,我也願意。仇家宜解不宜結,我還是願意。
記者:你說你們倆原來關系很好?
趙振裳:一起長起來的,從小關系就好。他這個人脾氣暴躁,動不動就和人吵架打架。我是軟弱無能,不愛和人爭。我倆能處到一塊去。
記者:你覺得趙作海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振裳:他脾氣不好,容易發火,聽不進話,不大能與人共事。但是他也有能耐。他上過部隊,在部隊上念過書。
記者:整個事情,你想起來是什麼樣的感覺?
趙振裳:我不知道。我是農民,我也不知道這個事情到底是咋樣。希望時間長了,大事能變小事。希望他出來了不要傷我。
記者:你現在最想的是什麼?
趙振裳:我就希望能治治這個病,公家能給我點醫療費,有點救濟有點醫保。我年齡這麼大了,也沒房子,也沒孩子,誰也指望不上。
記者:趙作海也一樣。他妻子改嫁了,房子也沒了。
趙振裳:他不一樣。他還有孩子。他比我強。
請您文明上網、理性發言並遵守相關規定,在註冊後發表評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