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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老板給村裡寫的感謝信
案發現場
他來了,戴著手銬,身後是警察。
這是東陽市巍山鎮茶場村的一間老屋,就在公路邊上。他進屋,上樓,在二樓最西側的房間停下。
2004年2月19日,何家老太太遇害後,這棟房子再也沒有人來住過。一人半高的圍牆,泛出晦暗的青苔,有種久未打理的落寞。
2010年6月3日,他回來指認現場。出門口時,他跪倒在地,朝著南面山坡拜了三拜,大聲哭了。
那裡是老太太安葬的地方。作案後,他再也沒來過。
現場東陽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副大隊長黃立春,當時是重案中隊民警,這個案子讓他糾結了6年。
何家老太太躺在血泊裡,呼吸微弱,送到醫院搶救,再也沒醒來。
現場凌亂,東西翻得一塌糊涂,抽屜和門鎖被撬得七零八落,滿是灰塵的地上,腳印清楚,是一雙旅游鞋。圍牆邊,有雙燒過的手套。
離何家500米遠,有座小橋,警方在橋下發現一把斧頭,斧頭背後有血;再往前300多米,警方又找到一只帶血的手套。經鑒定,上面的血是老太太的。
何家,村裡村外,很有名。何老板辦廠開建築公司,當時還是東陽市人大代表。他平時為人大方低調,村裡修路造老年活動室,都熱心贊助,沒和人結下過梁子。
如果凶手是流竄作案,往往會選氣派的房子下手,何家房子是缺乏吸引力的。還有一種可能,凶手是知道何家底細的。
調查歌山鎮田川乾村,是老太太的娘家,距茶場村一兩百裡,是調查重點。
村裡開修車行的金師傅還記得,6年前,他也被當作懷疑對象,『被叫去抽了血』,『村裡那些出去打工的男人,全都被叫回來抽血。』
查了幾萬個人,但案情一直沒有進展。黃立春等人待在茶場村裡一年多,破了很多小偷小摸的案子,周圍幾個村的治安情況一下好了。
案發後,唯獨有個人,連夜帶上家人消失了。
他姓崔,20多歲,就住何家附近,仙居人,帶著全家老小在村裡打工,平時悶聲不響。他曾偷過工廠裡的原材料。
6年來,警方每年都要到仙居崔家,找上好幾次,但總是空手而回。
今年是浙江警方的『破積案年』,東陽市公安局局長俞流江說,他們把所有積案梳理了一遍,對有條件偵破的案件,實行掛牌督辦,專人負責,老太太一案也在其中。
今年年初,王立春和同事再去仙居『碰碰運氣』,崔某被逮個正著。可更大的疑惑隨之而來——經鑒定,不是崔某!
苦苦找了6年的凶手,錯了?!
小偷5月13日8點,杭州警方接到報警,一家文化公司老總辦公室的保險箱不見了,裡面有10多萬現金和物品,價值20多萬元。
東門大廈高18層,是綜合樓。6樓以上,全是寫字間;5樓西側有個平臺,偵查員在平臺上發現了幾枚煙蒂,是大紅鷹牌的。
從監控來看,案發當天凌晨,有兩個男人一前一後進了大廈,其中一個戴鴨舌帽;兩小時後,大廈樓下出現他們的身影,抬著一只箱子。
老總辦公室窗戶留有腳印,偵查員判斷,兩人爬上5樓平臺,一人望風,一人爬窗進入7樓辦公室盜竊。
經比對,現場遺留的痕跡,與東陽老太太命案的一致!
凶手終於出現了!
『就像金光一閃那樣,』東陽刑偵大隊大隊長樓良其說。
警方輾轉安徽蘇州等地,最後在湖州安吉抓住這兩個小偷。
但結果,讓人再次失望,他們也不是凶手。
煙頭 錯了?不會不會,科學不會說謊!
證物袋裡的那幾枚煙頭:
煙頭癟進去——是有人摁滅了再扔的;
如果是兩個小偷,當時站著吸煙,或邊走邊吸,煙頭往地上一扔,不可能是癟進去的。
有一種可能,煙頭是從上面扔下來的。
通過試驗,是從7樓到11樓靠西側的寫字間扔下的。
還有一種可能。這個人來過這裡——他或在這上班,或偶爾來過。抽這類煙的,一般不會買幾條存著,喜歡抽一包買一包,那麼凶手可能在附近小店出現過。
5月30日,警方發現有人在附近小店買『大紅鷹』。這個人是來10樓一家服裝公司搬東西的。
順著這條線索,警方找到這個人的公司,東陽專案組決定隱瞞身份,以調查盜竊案上門。公司有個副總,舉止沈穩,當他說他是東陽歌山鎮人,姓金,專案組民警必須控制著自己的表情。
鑒定結果,是他!6月1日凌晨2點多,金某在九堡的家裡被抓。
斧頭2004年2月18日,春節已過,金某坐公交車從東陽縣城趕到茶場村。他想去有錢的姑婆家『拿』點東西(姑婆一家平時不在),做保安,每月只有幾百元,又要租房子又要吃飯,錢不夠花。
他打了個電話,屋裡沒人接。
幾分鍾後,老太太回老屋。當天她回村裡祭拜剛過世的親戚,因晚了,就住在老屋。
幾分鍾後,金某翻過圍牆,用鋤頭和斧頭撬門……
幾分鍾後,金老太被驚醒了,沒等她喊出,斧頭迎面揮來……
金家6月4日,田川乾村。很多房子大門緊閉,年輕人多半出去打工了。這裡,多是金姓。
『聽說他是偷保險箱抓進去的。』
『不對不對,聽說是殺人,殺的是他的姑婆』。
村民都記得,『老太太兒子開著車,帶著錢來拜年,給他舅舅(金某的爺爺),一出手就是一萬元。』
金家的三層樓,幾乎是全村最破的,紅磚裸露著,大門中央『光榮之家』字跡斑駁。村民說,金某七八歲時,媽媽自殺了,後來爸爸又結了婚,兩年後,他爸爸開店的10多萬元被人偷走,爸爸也不見了。『前兩年,爺爺奶奶去世,他也沒回家』。
金某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過,初中畢業後,當了兩年兵,退伍後就去東陽打工,後來去杭州了,過年回家,總會給爺爺點錢,『錢不多,幾百元,聽說,他自己很省的,天天吃方便面』。
何家何老板一家,面對大白的真相,崩潰了。『在醫院掛了一天鹽水,妹妹哭了一個晚上。』
其實,何老板和金某見面不多,『他退伍後去縣城當了保安,當時警察去調查過,案發那天,他在值班,沒作案時間,誰想到他溜出來作案,後來又去上班的』。
何老板說,前年,舅舅去世,他聽到消息後趕去,但金某沒來,派他老婆來,『我打電話去問,教訓他,你爺爺那麼辛苦照顧你,怎麼可以不來?』
現在回想起來,纔知道他當初不是不想來,而是不敢來。
去年上半年,金某奶奶去世前交待,孫子以後要請何老板幫忙。
何老板說,『我跟他說,如果你在杭州不好,跟著我做生意也可以,修老房子,我也可以拿錢出來。』
金某聽了,一直趴在桌上,埋著頭,很長很長時間,『好像是在哭,我以為他是為老人難過,也沒在意』。
都市快報徐步文楊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