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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慶水正在給頸椎打螺釘
人的頭顱和頸部交界的部位,即顱脊交界區,曾經是外科手術的禁區,因為操作稍有不慎,人就會高位截癱,甚至當場沒命。但廣州有位軍醫卻憑著一雙巧手,專門在這個禁區精細雕琢。他不僅手術刀法了得,還能設計手術器械,打造出的4代上頸椎鋼板讓以制造精密器械著稱的德國人甘拜下風。出乎人們意外,他年輕時曾是不羈少年,雙拳斗毆無數,青年時還深入越南作戰殺敵,立下戰功。他,就是廣州軍區總醫院骨科醫院院長尹慶水少將。
強大『動手能力』打遍國內外現年57歲的尹慶水在脊柱外科領域很有名,卻鮮有人知道,當年他在老家九江湖口是一個路見不平常出手相助的莽漢。他常戲言自己手術做得好的部分原因,就是自己天生『動手能力』強??受到《水滸》的影響,他從小尚武,尤喜擒拿格斗,特別講江湖義氣,一有朋友被欺負,他准要出頭助拳。因為實在看不過眼,他幾次用拳頭教訓過欺負當地人的上海知青,過人的『動手能力』讓他打人多,挨打少。此外,他還會制作彈弓槍和土槍,幸好被射中的是鳥和雞,而沒有傷過人。
如果不是1970年入伍,尹慶水也許繼續在小縣城的江湖上混下去,而行伍生涯馴服了他的烈性,開啟了他的全新人生。因為曾經當過牙醫學徒,所以部隊長官不顧他想當偵察兵的熱切願望,而讓他做了衛生員。1979年他隨野戰部隊參加了對越作戰,曾在越南向高平方向執行奔襲穿插任務,奉命只身背著武器穿越敵陣找回失散的醫務人員,也曾在奔襲途中遭遇越軍伏擊之時操起衝鋒槍打得敵兵抬不起頭,為此還立了三等戰功。
戰後,尹慶水獲得了讀醫學碩士的機會。為了研究課題,他又用這雙打過拳頭、扣過扳機的手,用土方法琢磨出中國第一塊珊瑚羥基磷灰石人工骨。在工程院院士鍾世鎮的指導下,他跑到海南島撈了一批濱珊瑚,回來自己切割成塊,按照國外文獻的描述進行清洗漂白、高壓熱液交換反應等加工,居然將天然珊瑚的碳酸鈣交換出了人骨的無機成分??羥基磷灰石,但純度還不夠,隨後在中大地質系和省地研所的支持下,動用了一個壓力高達60兆帕的超級高壓釜,終於將珊瑚骨頭『熬』純了。
給德國頸椎鋼板昇級換代廣總醫院的骨科在前主任劉景發的主持下,在上頸椎領域處於國內先進水平。1982年尹慶水來到這所醫院,就是想要保住醫院在業界的領先地位。當時脊柱外科面臨一個難題,就是人的最上端兩塊頸椎骨寰椎和樞椎一旦發生脫位,患者的脊髓馬上就被骨頭壓住,輕則高位截癱,重則迅速死亡??如何迅速將這兩塊要命的骨頭各歸其位呢?德國教授赫爾姆斯在20多年前發明了世界上第一塊可以用於固定的上頸椎鋼板,但是只能把散亂的骨頭釘住,而不可以將骨頭推回原位,赫爾姆斯撓破頭想了20年都沒能解決。因此,脊柱外科醫生對於寰樞椎錯位的情況只能慢慢牽引,但嚴重的病人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就會被活活壓死。醫生只好在手術中『霸王硬上弓』,把兩塊椎骨鋸掉一部分算了。但在手術禁區弄頸椎可不像在工棚鋸木,稍有不慎病人將終生癱瘓。
2003年,尹慶水開始在上頸椎上下工夫,發明了第一塊可以復位的鋼板,上面有4個螺孔,一條空槽:將鋼板從病人嘴裡放進去,用兩個螺釘把鋼板釘死在樞椎上,通過空槽中打一個螺釘到樞椎上,然後把含有兩個方向杠杆的特制復位器伸進去,一個杠杆把脫位後摞在一起的兩塊椎體沿著空槽上下橕開,另一個杠杆伸長復位器的一條腿,把鋼板和寰椎往後推送,這樣就完成了兩塊頸椎骨的復位,頸髓的壓迫也解除了。最後把復位器和空槽上的螺絲撤掉,再給鋼板打兩個螺釘固定在樞椎上,病人的脖子就不會『垮臺』了。
這套叫做『TARP』的手術系統在2005年發表在國際脊柱學權威期刊《Spine》上,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就連赫爾姆斯教授也驚奇不已,因為此前病人要多次動大手術,還不一定都站起來,現在只需要一個小切口,一次手術,就可完成瘢痕松解、寰樞椎復位固定、植骨融合等操作,就能讓病人起來了。這標志著中國人對上頸椎傷病的治療異軍突起,走到了國際技術發展的前沿。當年尹慶水因此就獲得了國務院頒發的政府特殊津貼。
自2003年的第1代頸椎復位鋼板問世,至今已經進行了3代變革。尹慶水發現第1代鋼板並不十分牢靠,有些骨質疏松的患者會發生松動,於是他設計了第2代鋼板,在鋼板上增加了一個小臺階,使鋼板與寰樞椎更加貼附、穩固。他繼續動手設計了第3代鋼板,把兩顆螺釘的方向調整成斜向,在螺孔上加上一個小栓,可使螺釘傾斜的角度可以鎖定,按照不同人脊椎的形狀進釘。期間尹慶水與工程師密切合作,他負責設計,工程師負責畫圖制造。目前尹慶水准備在鋼板材料上動手,把鋼板鋼釘改成可吸收材料,這樣病人康復後就不必再動一次手術取鋼板鋼釘了。
創下寰樞椎置釘手術世界紀錄2008年1月,年僅3歲的小女孩劉亦菲橫遭車禍,顱腦底下的寰樞椎被撞成脫位,還壓迫了脊髓,如不盡快復位,拖下去非死即殘。媽媽帶著她輾轉求醫於北京、上海、廣州的多家大醫院,可是多位國內頂尖的脊柱外科專家都不願做這個風險極大的手術:她寰樞椎椎弓根最細的地方僅3.6毫米,而最小的螺釘直徑也有3.5毫米,要將3.5毫米粗的螺釘打入直徑只有3.6毫米的椎弓根內進行固定,簡直不可能,而且手術中釘子極易打到椎動脈或脊髓,那樣女孩會當場死在手術臺上。然而在廣總骨科醫院,尹慶水當場拍板給她安排手術。
原來,尹慶水的巧手不僅手術了得,還善用『十八般武器』,他率領的團隊用計算機輔助設計和骨骼模型快速成型技術做出與劉亦菲頸椎一模一樣的模型,定制了高精度的手術方案,正式開刀時一次就把釘精確地打進去了,手術僅用了2個小時。小女孩轉危為安,成為世界上年齡最小的寰樞椎椎弓根螺釘內固定成功病例。(伍君儀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