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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墓者說》,藍英年著,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8年12月出版
人們對墓園懷有一種很復雜的情感,古今中外皆是如此。這恐怕首先歸於生者對死者的追思和懷念,因為除了個別民族的特殊風俗,一般來說,憑吊墓園是最普遍的寄托哀思、維系家族的一種方式。
不過,除此之外,廣義上的墓園文化是超越家族的范疇之外,泛指那些歷史上著名人物的墓園,甚至離開了墓主人而將墓園作為一種凝聚厚重歷史的象征,由此引申的一種文化現象。由此產生的墓園文化寄寓了人們對死者的復雜情感,既有崇敬、緬懷之情,更多的僅僅是一種好奇,人們從與歷史人物的近距離接觸,獲得的是窺探過去的精神上的滿足。
難道不是這樣嗎?想想也怪有意思,我們花了不少時間,平時省吃儉用,到時候卻一點兒不心疼花費,興衝衝地參加旅行團到國外跑一趟,其中有很多參觀項目便是憑吊毫不相乾的墓園,與八杆子打不著的逝者進行一次次近距離接觸。這大概也是墓園文化拉動旅游業的豐厚收獲吧。
別人的情況我不敢說,我自己卻有很多這類的經歷。比如到埃及,頂著烈日,踏著燙腳的流沙,曬得渾身流油,為的是瞻仰那高高的法老的墓園——金字塔。後來又飛到盧克索,在那荒涼如月球的帝王谷,看那裡面空無一物的法老墓。還有一次,從盧森堡前去巴黎,聽說不遠處有一座公墓,於是神經兮兮地讓司機臨時改道,朝那暮色中的荒野而去。不料到了陵園也到了停止參觀的時間。於是又苦苦央求守陵人打開鐵門,匆匆忙忙看了一眼,前後不過5分鍾。看了什麼呢?依然是墓園文化,二戰中歐洲戰場陣亡的美軍將士墓。巴頓將軍和他麾下美軍將士的一個個十字架,在淒涼的晚風和黯淡的落日餘輝中肅立著。
擺在我面前的這本書,書名就叫《尋墓者說》。作者是一位蘇俄文學的翻譯家、學者。從書的內容看,作者並非是泛泛地尋墓,而是在俄羅斯的大地上,在莫斯科的新處女墓地,在西伯利亞的密林,有意識地尋訪蘇俄作家的墓園。
這是一本值得像我這樣年紀、曾經受蘇俄文學較深影響的人認真閱讀的書。因為《尋墓者說》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旅游文學作品,也並不關注墓園的建築或者墓主人的逸聞趣事以吊讀者的胃口,作者以墓園為切入點,對蘇俄文學史的許多早已『蓋棺論定』的史實進行一番去偽存真的探究,其中不少文章讀來心情是沈重的,因為作者以大量鮮為人知的史料,顛覆了許多『蓋棺論定』的鐵案,恢復了許多歷史事件和當事人的本來面目,使我們知道許多有纔華的作家被逮捕、坐牢、流放的經歷,甚至從肉體上消滅的厄運。
不錯,《尋墓者說》說了真話,雖然這是發生在異國的、早已成為歷史的悲劇或鬧劇,與我們似乎沒啥關系,但卻因此打碎了我們頭腦中的根深蒂固的觀念。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像我這般年紀的人很早就受到蘇俄文學的浸潤,蘇俄作家的許多作品曾經伴隨我們追求夢想,度過青春歲月,以至我們也不知不覺成了別人的應聲蟲。殊不知時過境遷,外部世界早己天翻地覆,我們的頭腦還固守著過時的觀念,從這個意義看,《尋墓者說》是一面窺視真相、令人清醒的鏡子。
關於《尋墓者說》,出版者有一篇內容簡介,簡單明了,不妨照錄如下:『尋墓是一種象征的舉動。透過墓碑,作者揭示了作家驚心動魄的身世和遭遇。高爾基為什麼被逼著出國又為什麼被逼著回國?法捷耶夫為何舉槍自殺?馬雅可夫斯基何以紅得發紫時自動離開人世?日丹諾夫怎麼會以流氓語言破口大罵倒霉的作家?……』
欲知其詳,打開這本書吧!
由此可見,墓園文化還有另外一種解讀:歷史是鐵面無情的,棺材板上釘了釘子,也不能保證高枕無懮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