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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9日,拆遷的興旺學校的校園內,站在正在志願者的畫——『生命樹』前,陳傳華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委屈與悲傷,掩面而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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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正在拆除興旺學校。 |
第五次『搬家』
他們在這個城市中頑強生存,卻在這座城市的進步中步入逼仄之境。
如今,有一扇理想之門為他們打開。
然而,現實中的種種障礙,讓那扇洞門只能遙作始終無法踏入的希望之所。
外來務工者的下一代,以及他們的教育問題,在陳傳華的樣本中生動展現……
『經理,那塊地方租給我辦學校吧?』
『不租。』
『我們會按時交租金,孩子們馬上沒地方上課了,求求您……』
『告訴你多少遍了,養豬養鴨行,讓你辦學校不行。學校是個什麼地方,你這樣的人能辦得好?回頭你跑了,把一堆孩子留給我,我找誰去?』
『不會不會,我在北京辦打工子弟學校十幾年了,絕對不會跑的。』
『那也不行,你走吧,別再來了。』
……
7月4日,北京市海淀區永豐鄉某飼養基地院內,興旺學校校長陳傳華被搶白得漲紅了臉,但她還是擠出『討好』的笑容,心存僥幸地希望能打動眼前這位『經理』。但『經理』衝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轉身走回後院,結束了交涉。
這是陳傳華第三次受到同一個人的拒絕。
走出院門,陳傳華抬頭看到站在路邊等她的丈夫,眼淚立時浸滿眼眶。丈夫把手裡剛剛點燃的煙頭摔在地上,『三顧茅廬,劉備還請出了諸葛亮,為啥咱給學校找個合適的地方就那麼難?』
陳傳華嘆了口氣,回頭望了望那片讓她心馳神往的9排大瓦房。她實在太中意那塊地方了:幽靜的地理位置,很少有車輛經過,不必擔心孩子們過馬路的安全問題;前邊4排房子可以改造成課堂,後邊的房子低價租給家長,免去接送的煩惱;門口的空地除草、平整後就是一塊絕佳的天然操場,中間立起一根旗杆,每天舉行昇旗儀式,學生們都要戴紅領巾……
眼看著離7月30日『搬家』的最後通牒越來越近,陳傳華心裡邊像著了火。雖然,經歷了許多冷漠、拒絕,甚至呵斥,但陳傳華仍然堅定地想『要給364個孩子找一個讀書的地方』。
幾年前,志願者在興旺學校的南牆上畫了一顆『生命樹』:紮根在『友善』、『謙遜』、『堅強』、『自尊』的土壤裡,繁茂的枝頭掛滿了紅色的果實。在陳傳華眼裡,從興旺學校走出去的孩子們就是這些果實。
7月29日清晨,陳傳華顫抖著手最後一次撫摸那棵顏色依然鮮艷的『生命樹』。幾個小時後,伴隨著一陣轟鳴,鏟車將南牆連帶『生命樹』一起推倒。
尋找新校址
7月20日,坐在9年前買來的二手面包車上,陳傳華扭頭看向繁華的唐家嶺中街。騎著摩托車的年輕情侶在公交車的縫隙中穿梭,狹窄的街道被車輛堵得水泄不通,商店裡傳出『揮淚大甩賣』、『最後一天清倉』的吆喝聲,似乎一切都和過去一樣。
只有頭頂上空懸掛的一張張紅色的動遷橫幅,提醒人們,海淀區唐家嶺村這個北京典型的城鄉結合部正經歷著一場翻天覆地的『整治』——城鄉一體化改造。
面包車拐過擁堵的街道,一片片平房已經被拆得只剩下一堆瓦礫。雖然已經是正午時分,仲夏的陽光把大地烘烤得熱氣騰騰,運磚的車輛卻依然跑得起勁。這些景象讓陳傳華看得心驚肉跳,『左鄰右捨都拆光了,很快就輪到我們興旺了。』
車子緩緩開進興旺學校方磚鋪成的『操場』。陳傳華跳下車,蹲在樹蔭下等候多時的學生家長柴光農緩緩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雙腿,『陳校長,這次看得怎麼樣?』
陳傳華苦笑著搖了搖頭。西三旗、清河、東北旺、航天城……一個月裡,她跑遍了方圓幾十公裡的村鎮,找了不下20處房子,連家長們也幫忙四處打聽。但相中的地段人家不租,主動找上門的,她又嫌環境不好。
『安全、離家長租住房近、有個活動的地方』,陳傳華覺得自己的要求並不高,可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新校址。
每天,陳傳華都要固定接待兩批人:一批是動員她盡快搬走的拆遷辦工作人員,另一批就是『擔心孩子沒學上』的家長。
柴光農就是每天必來的家長之一。他11歲的小兒子在興旺學校讀五年級。
從老家河南固始縣到北京17年,柴光農和妻子一直以收廢品為生。『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虧,跟人家簽個合同我都看不明白。』讀到小學一年級便輟學的柴光農寫的最好的字只有自己的名字。
『現在是高科技時代了,我們再苦再累也要供孩子好好讀書,將來送到大學裡去。』柴光農把改變命運的希望寄托在兩個孩子身上。
『學校搬到哪兒去,我們都跟著。工作可以慢慢找,孩子們上學可是一等一的要緊事。』兩個孩子都在興旺上學的王生永,站在一旁囁嚅,希望給陳校長打打氣,但陳傳華卻忽然有些窒息,家長們對學校的期望此時成了一種沈重的負擔。
剛到北京創辦興旺學校時,陳傳華只有32歲,『年輕氣盛,希望替家鄉分擔教育流動兒童的責任』。如今,她已經年近五旬,在老家,這把年紀應該准備退休了,可她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還沒教出個名堂,學校卻要關門了,我怎麼對得起家長和學生?』陳傳華不甘心。
最後通牒
『2010年,北京將加快城鄉一體化的步伐。東壩鄉駒子房村、金盞鄉長店村等50個位於城鄉接合部的村落,已被列為市級掛賬、整治督辦的重點難點村,拆遷改造工程明年啟動,並限期完成……』
2009年12月10日,陳傳華在報紙上看到一則『北京將對50個城中村進行改造』的新聞。她草草瞄了一眼標題,便把報紙扔在了一邊。彼時,她並沒意識到,自己有一天也將被卷入了改造的漩渦。
2010年4月初的一天,幾名家長找到陳傳華,『唐家嶺被列入33個整治改造規劃方案完成的重點村之一,在市裡都掛了號,聽說要大拆遷。陳校長,你得到什麼消息沒有?』
『沒事,我們是學校,不會拆的。』陳傳華安慰著家長,心裡卻有點慌。『拆興旺?能嗎?』
就這樣,在忐忑不安中度過三個月。6月18日,陳傳華突然收到村裡的通知,興旺學校也在被拆遷之列,搬走期限是:6月21日0時。
『學校還沒放假,學生上課怎麼辦?兩天時間,讓我上哪找新校址?』陳傳華一時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坐倒在校門口。
第二天,白色的拆遷告示便貼到了學校圍牆上。『學校搬家?找不到地方就得關門。』消息不脛而走,家長裡人心惶惶。幾個『淘氣』的男生,偷偷把告示撕了下來,天真地認為『沒有告示,學校就不用搬了』。
陳傳華提著禮物到唐家嶺村大隊找領導,隊裡領導搖著頭說:這是北京市統一規劃,誰也改不了。她又跑到海淀區教委,負責社會辦學的領導也表示:因為興旺學校沒有獲得教育部門審批,沒有合法身份,『教委管不了』。
兩天的騰退期限很快到了。6月20日一大早,學生們照常背著小書包跑進了校門。陳傳華囑咐老師照常上課,然後站在門口等候拆遷辦工作人員。果然,村領導帶隊來到學校,找陳傳華面談。
『我不想做"釘子戶",找到合適的地方保證搬,請再寬限幾天!』陳傳華和十幾個老師苦苦哀求。
看著正在上體育課的學生,村領導心軟了:『7月30日,不能再拖了。』
有老師偷偷拽了拽陳傳華的袖子:『合同簽的是10年,還差幾年纔到期,是不是要點兒補償?』
『咱還短人家三年的房款,咋好意思再要補償?』陳傳華尷尬地笑了笑。
望著拆遷人員離去的背影,陳傳華想:在北京打拼了16年,過了那麼多溝溝坎坎,這次還能邁過去嗎?
進京辦學
1994年,河南省光山縣城關鎮南向店鄉第一初級中學數學老師陳傳華,懷裡揣著借來的56000元錢,還有丈夫下崗的2萬元安置費,遠走北京辦學。
『當時啥也沒想,就覺得不能讓孩子們沒學上。』扔掉『鐵飯碗』、背井離鄉,陳傳華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麼大勇氣。
光山縣屬於經濟欠發達地區,人多地少,按傳統的耕作習慣,春夏只種一季稻,農民賣掉莊稼後,也只夠買下一季種子和化肥,生活十分貧困。為了改善生計,許多年輕人帶著妻兒扛著包袱到大城市務工。
一次偶然的機會,陳傳華聽南向店鄉教育管理站的朋友說,外出務工人員的隨遷子女失學現象嚴重。『光在北京就有不少咱們的老鄉,當地公立學校他們進不去,送回家上學父母又不放心,要是有老鄉願意在北京給他們辦個學校就好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天夜裡,陳傳華失眠了,『也許,我可以試試,到北京辦個打工子弟學校……』
第二天一早,陳傳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丈夫。結婚十幾年,丈夫從沒對陳傳華說過『不』,雖然覺得『不托底』,還是滿口答應了。
湊齊了辦校資金,帶著教育管理站的一紙『委托辦學證明』,陳傳華與丈夫來到了首都北京。
最初,陳傳華把校址選在了光山籍農民工聚集的海淀區東北旺鄉四大隊。當時,大隊領導正為大量外地兒童失學而苦惱,主動找上門的陳傳華『幫他們解決了大問題』。隊裡二話沒說,立即給陳傳華批了一塊空地。
第一年,陳傳華招了48個學生。其中,一個已經12歲的男孩子,卻還要上學前班。『他父母說孩子"腦子有問題,傻",其實這個孩子一點都不傻,只是沒有人教他知識。』
開學第一天,有十幾年教齡的陳傳華,站在年齡參差不齊的孩子面前,竟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經過一段時間的發展,學校蓋起了30間大瓦房,增設了初中部,有了固定的老師,生源也從河南籍擴大到河北、山東、內蒙古……
『當年蓋房子,他從房上掉下來,把腰摔傷了,再也不能乾重體力活了。』陳傳華有些心疼地看著丈夫。但他們從沒為當初的決定後悔過,『讓這些流動兒童有個地方學知識,是做善事,積德呢。』
流動的學校
『在北京,我們是流動人口,搬到哪裡都一樣。』站在空空蕩蕩的教室裡,陳傳華恍惚聽到了自己的回音。她已經習慣『搬來搬去』的生活。建校16年,興旺學校搬了四次。
2001年,由於規劃佔地,剛剛發展起來的學校要重頭再來。第一次搬家,陳傳華相中了農民工聚集地唐家嶺。因為時間倉促,她租下一處民房改建成教室,但租金年年漲。『吃不消』的陳傳華又搬了兩次家。
2004年,經人指點,陳傳華『厚著臉皮』找到唐家嶺村大隊書記求助,終於租到了現在的校址。雖然校園小了很多,只有三排房子隔成六個年級,但租金也便宜了很多。
2006年,北京刮起了『打工子弟學校取締風暴』——取締不合格打工子弟學校,並將學生分流到公辦學校就讀。
當年的7月4日,沒有獲得審批資格的興旺學校也收到了『告知書』:
『經查實,陳傳華未經海淀區教育行政部門批准,擅自在唐家嶺村舉辦興旺學校的行為,違反了有關法律,並在責令改正期內仍未達到《北京市中小學校辦學條件標准》中的基本要求,該校將被責令停止辦學……
為了切實保障來京務工就業農民子女在京接受義務教育的權利,使他們享有與首都兒童少年同等的受教育的條件和機會,請家長或監護人自本告知書發布之日起一周內持本人在京暫住證、在京實際居住證明、在京務工就業證明、戶口所在地鄉鎮政府出具的在當地沒有監護條件的證明、全家戶口簿,向暫住地的街道辦事處或鄉鎮政府提出申請,並持街道辦事處或鄉鎮政府開具的"在京借讀證明"到暫住地的唐家嶺小學聯系就讀。』
與前幾次搬家不同,這回陳傳華沒有四處托人求情,而是坐等取締。『能進公辦學校對他們來說是好事,學校關了,我就回家做生意去。』陳傳華挺想得開。
可最後期限過了,依然不見有人來取締,家長們也紛紛找來,表示自己的孩子還在興旺讀書。
『是那些證明難住了家長。』陳傳華說,興旺學校的學生家長大多從事買菜、種地、保潔、收廢品等工作,沒有人能給他們開具所謂的『就業證明』,放棄現在的工作回鄉開證明、取戶口簿更是難上加難。所以他們寧願交學費,送孩子上打工子弟學校,『只圖個省心』。
於是,『不具備北京市中小學辦學基本條件』的興旺學校,一直走到了今天。
土井的世界
北京西北五環外的海淀區上地科技園區如今已經聞名全國,從這裡向北12公裡,有個叫土井的地方,與上地相比,這裡是另外一個北京,另外一個世界。記者的車子在一片片紅磚平房裡穿梭,感覺這裡有兩多:垃圾多,孩子多,一堆堆,一群群的。
而這一切,被四周茂盛的灌木和綠色的柵欄隔成了另外一個世界。興旺學校90%的學生就生活在『這個世界』裡。
接近11點鍾,7歲的王穎(化名)喝了一碗粥,便滿頭大汗跑出父母租住的小屋,奔向巷子裡女孩子們聚集玩耍的『游樂場』——一條狹長的巷子。
『我語文拿了100分,得了進步獎。』
『有什麼了不起,我去年就得過進步獎了,明年我要拿三好學生。』
『你們暑假作業都做完了嗎?四本練習冊我都做完三本了。』
……
7、8歲的女孩子們聚在一起,最願意攀比的除了裙子就是學習。
『學校要關門了,你寫作業給誰看呀?』有個男孩子不服氣地哼了一句。
王穎狠狠地瞪向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孩子們一時鴉雀無聲。
6月30日,興旺學校提前放假,王穎認真地系上了紅領巾、老師們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聚集在操場上。
王穎記得,陳校長親自把成績單發到她手裡,還捏了捏她的小手。
『大家都看到門口貼的告示了吧?唐家嶺改造,學校馬上要拆遷了。不過,我一定找到新校址,希望你們認真完成家庭作業,開學後要檢查……』王穎第一次看到平素總笑盈盈的陳校長哭了。
『陳校長說了,能找到新校址,到時你不完成作業,罰你抄書。』王穎像個小老師一樣嚴肅。
被王穎搶白的男孩子漲紅著臉:『開學我就回老家去讀書了,那裡東西便宜,上學也不用交錢。』
『可你不能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了呀?』站在一旁的小蓮(化名)聳了聳瘦小的肩膀,『我媽說我們得搬家了,原來我們住回龍觀村,後來那裡拆了,我們就搬到唐家嶺,現在這裡再拆,我們就搬到昌平去。』
為什麼不選公辦
當地人提起興旺學校都說:『學校不大,只有300多名學生,16名老師。』
可這個『不大的學校』,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每間教室都有暖氣和電扇,黑板上掛著玻璃鋼制成的五星紅旗;朝北的一排耳房裡,有電腦教室、音樂教室、繪畫教室,還有圖書室。
張振英在興旺學校當了3年多『全科』老師,像她這樣語文、數學、體育、美術一把抓的老師很多,只有英語老師『最金貴』,屬於單科設立。自從成為首都師范大學黨員研究生實踐基地後,每周有志願者教學生課外讀物,教學質量明顯提高了不少。
據了解,打工子弟學校教師素質參差不齊,初中、高中、中專、大專都有,絕大多數沒有接受過正規的教育學課程,沒有教師資格證書,缺乏教學經驗。
『"體育場地應當滿足相應學校規模所需的200米(或300米、400米)環形跑道和100米直跑道用地,以及籃排球場地、器械場地所需用地……"單憑這一條,我們就注定與"辦學許可證"無緣了。』張振英緊緊捏著2005年北京市8個部門聯合下發的《北京市中小學校辦學條件標准》,封頁皺起了一個角。
然而,『非法』的興旺學校卻有一群『忠實』的家長。與公辦學校相比,他們更願意把孩子送到這裡讀書。
體貼負責是興旺吸引家長的主要原因之一。
『興旺學校除了教書育人,有時候更像個"保姆"。』在興旺學校,許多家長早出晚歸,沒有時間接送孩子。於是,陳傳華與丈夫買了輛二手面包車,每天早晨六點多就開到土井的各個路口接學生,晚上再把學生送回去,看著孩子們跑進家門,夫婦二人纔會離去。
『雖然北京市規定,公辦學校要接收打工子弟,但我們的孩子還是擠不進去。』剛一聽說興旺學校要搬走,王生永就跑到附近惟一的公辦學校——唐家嶺小學聯系孩子入學的事。
當王生永畢恭畢敬地把孩子的學籍卡遞過去的時候,卻被對方一把推開了,『我們不收插班生。』
『那新生總可以吧?』有個家長興奮地問道。
『今年我們只招兩個班,67名學生,現在本地孩子都滿了,接不了外地生源。』對方搖了搖頭。
『交贊助費可以嗎?』那個家長有點兒急了。
『不行,上邊查,我們麻煩就大了。』對方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事實上,一些學生家長了解到,一些公辦學校也還是可以接收外地學生的,只是,動輒好幾萬元高昂的贊助費,根本不是這些家庭能夠承受的。
進不了公辦學校,到民辦學校試試呢?
王生永又跑了周邊幾家民辦小學,高昂的學費讓他打了退堂鼓:每學期800元到1000元的學費,是興旺學校的一倍。『兩個孩子,每學期就要交2000多元,那我得賣多少煤纔行啊!』以運煤為生的王生永掰著手指頭算起了賬。
還有一個人們不願啟齒的原因:不少孩子沒有戶口。
『這些孩子絕大多數在北京出生,家長覺得回老家上戶口太麻煩,想等到孩子上中學,不得不要戶口了,再給他們上。有些乾脆是"超生游擊隊"的,上戶口意味著被罰款。』一位老師無奈地說,在打工子弟學校就讀,不需要看戶口簿,讓這些家長感到安全。
7月28日,王生永和柴光農接到陳傳華的短信:學校已找到新校址,在六裡屯。
所謂新校址,目前也只是一座廠子閑置的庫房,需要大大改造一番。『這回,還能像16年前那樣,一切從頭開始嗎?』陳傳華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這件得之不易的庫房,是陳傳華和丈夫開著破舊的面包車,滿世界亂轉中無意闖入的。
『廠長人很好,開始人家也很為難,不願意租給我們。前面是廠房,後面如果成了學校,孩子們亂跑,廠子也怕出問題。』對陳傳華來說,被拒絕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這一次,她一如既往地繼續堅持著。孩子們沒學上,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艱辛,和人家好商好量謙卑地求情……所有這一切,總會打動好心人。於是,在新學期到來之前,陳傳華租到了校捨,只是,偌大的庫房,要好好規整一番,這至少需要幾萬元錢。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好消息。很快,那些等著上學的孩子們從父母那裡知道了,下學期他們有新校捨了。王穎偷偷告訴小蓮,她每天都要抱著中國扶貧基金會送給她的『愛心包裹』纔能入睡:一支粉色的書包裡,塞滿了文具、書本,還有一只可愛的吉祥物『抱抱』。『等開學了,我就背這個新書包到興旺學校去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