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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娟子,國家一級指揮,指揮碩士,是近年來活躍在交響樂舞臺上具有影響力和代表性的女指揮家。現任天津交響樂團常任指揮,已成功指揮數百場交響音樂會,先後受邀指揮並擔任多個交響樂團常任及客席指揮,與國內外許多著名演奏家及樂團合作演繹了大量不同風格的中外作品。
作為一名女指揮家,舞臺上的易娟子有著別樣的風采。易娟子出生在西安的一個音樂世家,自幼就學習小提琴和鋼琴,後來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西安音樂學院作曲系,然後又進入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攻讀指揮藝術碩士學位。
走上了指揮臺的易娟子,在興奮之餘,也深深地感到作為一名女指揮家所面臨的困難,因為對於一名女指揮家來說,無論是觀眾還是樂手,對你的要求都會有些『與眾不同』。她還記得第一次走上指揮臺時的情景,很緊張,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結果演出結束時纔發現自己已經口乾舌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經過多年的歷練,易娟子現在已經成為國內樂壇中一道特殊的風景線,她堅定自然、優雅大氣、行雲流水般的指揮氣質和風格深受樂迷喜愛和贊賞。多位音樂界專家評價道:『易娟子的指揮准確規范、流暢細膩,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顯示了一位指揮家的高度專業性和對作品的深入探究,體現了一位優秀指揮對作品思想性和藝術性的追求及駕馭能力。』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盛中國也曾經評價說:『易娟子帶領著樂隊使其具有了嚴謹、冷靜的德奧風格。』
新報:作為指揮家,很多人注意到你的女性身份。從音樂的角度,你怎麼看待自己的女性身份?
易娟子:是這樣,作為女性指揮,大家首先會關注我的性別。因為交響樂舞臺上的指揮幾乎清一色由男性擔當,所以大家會對女性指揮產生好奇、好感,甚至還有更多懷疑。一名女指揮站在舞臺上,面對的挑戰可能會比男性要多一些。其實從音樂專業角度講,無論男性女性,如果作為一個職業交響樂團的指揮,都必須具備專業指揮的技能和素養,包括專業的音樂指揮技術和音樂理論,否則就不能站在這個位置上。在指揮臺上我不會太顯示出女性特質,當然也更不願丟掉女性色彩。我覺得端莊澎湃、洶湧不躁的女性氣質和音樂的本質很相容。
新報:據說童年時的音樂經歷會對一位音樂家產生決定性的影響,從自己的經歷來看,你認同這種說法嗎?
易娟子:我覺得是這樣的。我從3歲多開始學習小提琴,以後又學習了鋼琴,上大學時我進入了作曲系學習,可以說我在音樂的道路上又向前走了一步。正是因為有了前面的基礎,我纔有機會考入中央音樂學院,跟隨我國指揮大師、中央音樂學院指揮系教授徐新老師學習。
新報:從演奏家到指揮家,這個過程裡你覺得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易娟子:我曾在樂隊裡擔任過第一小提琴手,無疑這對我從事指揮工作是個非常寶貴的經歷。至於最大的困難,還說不好,因為技術方面的困難通過努力是可以解決的,而指揮需要擁有更深刻的藝術眼光和音樂思想,這裡面除了學習,更需要真誠和靈性。當然,與樂隊的磨合也是對年輕指揮的歷練與考驗。
新報:作為藝術家,最強調的就是自己的風格。你心目中最完美的風格應該是怎樣的?
易娟子:什麼是最完美的指揮風格我還在思考和追求。但對於指揮風格的喜愛,隨著自己對指揮藝術的深入,在發生著變化。現在更欣賞內斂、深沈的指揮風格,比如德奧風格的指揮家,音樂界通常會用『嚴謹、冷靜』來提煉德奧音樂的演奏風格,『嚴謹』是指『准確』:准確的技術演奏,貼切的音樂表達;『冷靜』在這裡則具有音樂美學意義:就是情感的價值即思想性,音樂的情感表達朴素、真誠、不虛張、不嬌揉造作,『冷靜』不是不動感情,而是要遵循和積蓄真實的情感發展的爆發點,這樣的爆發纔更具震撼和感染力,這樣的情感表達纔更具思想性和情感價值。音樂是有表情的,但更是氣質性的。
新報:有人講你現在是中國每年出演場次最多的指揮家,會不會覺得這種狀態很辛苦?
易娟子:會有些辛苦吧,還好。天津交響樂團在全國交響樂團中近年來的演出場次已位居前列,雖然大家都很辛苦,但心裡也非常高興。我們希望更多的人熱愛音樂,希望更多的人喜愛聽我們的音樂會。
新報:有沒有最喜愛的音樂家,最喜愛的曲子?
易娟子:喜歡的音樂家和音樂風格很多,但最喜愛的還是歐洲音樂發展史中的一些作曲家。幾百年來這些作曲家創作留下的優秀音樂作品,展現了人類善良、美好的理想,更展現了人類在追求理想過程中的艱苦掙紮以及對理想信念最終不放棄的心路歷程。我從沒有把這些音樂看作是離我們很遙遠的別人的東西,我覺得這些心靈的表達是全人類共同的情感歸宿和文化財富。
新報:走過許多城市,你覺得天津有著怎樣的音樂氛圍?
易娟子:天津其實是中國最早組建西方管弦樂隊的城市。一個城市的音樂氣氛是形成的,更是創造的,也是本能的。因為音樂裡表達的正是人類熱愛生活,追求理想,不畏艱難,堅守信仰的精神境界,而這些優秀的音樂作品早已超越國界,超越語言,超越階層,成為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一個城市裡只要有熱愛生活的人們,就一定會有音樂。
新報:現在很多家長都安排孩子去學琴,作為業內專家,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易娟子:很多父母讓孩子學習音樂,這是好事,但千萬不要讓孩子把學習音樂變成負擔,不要操之過急,要使孩子在學習中感受解決困難、取得進步的快樂,要讓孩子在學習音樂的過程中感受美、認識美、創造美。雖然這很難,但這應該是家長和音樂老師共同努力的方向。
新報:你的出現,使得許多學音樂的女孩子也有意向指揮家的方向發展,你覺得她們要具備哪些條件將來纔能做好一位女指揮家呢?
易娟子:我小時候很喜歡舞蹈,一直在堅持學,上了音樂學院後還去參加了藝術體操訓練,拿到了國家三級藝術體操運動員的證書。以前我特別想當舞蹈演員,家人極力反對,找各種理由阻撓,說我條件不是最好的,可能沒有發展前途。但事實往往是跳得最好的基本不是外在條件最好的。音樂也是如此,性別和外在條件不是成敗的因素,現在指揮系裡女孩子也很多,她們很有纔華,女性同樣可以學習掌握指揮藝術。而無論對於學習交響樂指揮的男性或女性而言,要從一個『指揮家』成為一個真正的『音樂家』,這纔應該是擺在他們面前共同的課題和追求的方向。當然,也是我追求的方向。
新報:知道你剛剛受邀赴俄羅斯指揮俄羅斯交響樂團,在莫斯科舉行了音樂會,在這樣老牌的音樂王國演出,你有壓力嗎?
易娟子:之前有些壓力的。俄羅斯是個音樂大國,我國的專業音樂教育,很長一段時間是遵循俄羅斯暨前蘇聯音樂流派和體系的,今天我們的專業音樂創作及演奏還留有俄羅斯學派的痕跡。在這樣一個國度裡,面對他們的樂隊還有觀眾對我來說是個考驗,會感到有些壓力。但當我和樂隊開始排練演奏了幾小節之後,這種壓力就全沒有了,很快就感覺到樂隊對中國指揮開始信任了。演出很成功,俄羅斯觀眾非常熱情,中國駐俄羅斯文化參贊及大使館其他要員也觀看了音樂會。我也感到很欣慰,因為通過對音樂的演繹使俄羅斯的音樂家和觀眾認識了中國的年輕音樂家,通過我們共同熱愛的音樂彼此增進了理解和友誼。
采訪手記:
在當代藝術界一直有一個專業詞匯叫『女性主義』,就是講女藝術家創作出來的作品無論有著怎樣的形態,都一定是和女性性別角色有關聯的,可以延展出很豐富、很獨特的社會意義,從大野洋子的行為藝術,到紐約的一位快一百歲的、給美術館做過巨大鋼鐵蜘蛛的老太太,到英國那位把自己睡過許多情人的床墊拿出來展覽的女藝術家,再到北京798藝術區裡那些描繪青春期的美院女生的作品,在藝術評論家們看來,都屬於這個范疇。但是音樂界好像不這麼分,尤其是歌手,除了過於『中性』的,可以引發些話題,男女性別好像顯得不太重要了。
在現場看過易娟子的演出,除了音樂本身的感染力,易娟子的舞臺風采還是很搶眼的。於是我就想,古典音樂應該是介於流行音樂與當代藝術之間的一個門類吧,它比流行文化多了一份深沈與嚴肅,又比當代藝術多了一份普及的力量與舞臺上的感染力。所以,對於指揮家而言,易娟子的女性身份沒有『女性主義』的那份絕對與極端,但是,她又比女歌手顯得特殊,因為總會牽扯進一些宏大的古老的主題,這主題如此堅硬,讓人無法回避她的性別。
也正是這種很難講清楚的感覺,纔很有意思,就像是音樂一樣,聽的是一樣的聲音,講出來卻各有千秋。
本版撰文/馬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