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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乾榮先生主編某出版社的2010年度『中國最佳雜文』,用電子郵件給我發了一封約稿函,叮囑我挑幾篇短文備選。我不假思索,很快就機械地移動鼠標,粘貼、回復、發送成功,算是完成了一樁差事。
不久,收到王先生寫的一篇文章,標題為《沒禮貌的伊妹兒》,大意是說,隨著網絡的普及和書信的電子化,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越來越便捷了,可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反而越來越淡薄,信寫得越來越短,越來越不講究禮儀,甚至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沒有。讀完文章後,我也沒多想,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再和王先生聯系,這纔恍然大悟,王先生正在給我敲『木鐸』呢!我那封郵件,除了文稿之外,不也是什麼話(哪怕是『謝謝』、『請多關照』之類的客套話)都沒有嗎?頓悟之後,不禁大為汗顏,趕緊給王先生去信,責怪自己的疏懶,感謝他在細微之處對我的言傳身教。
說起來,我們的書信文化也可以稱得上是源遠流長了。單是『書信』一詞,就有『簡牒』、『尺牘』、『素書』、『華翰』、『雁帛』、『鸞箋』、『鯉封』、『魚書』等等諸多雅稱。即使是在今天這個電子時代,從英語音譯過來的『伊妹兒』,也仍然不乏詩意,引人浮想聯翩,沒有辱沒漢字的令名。
中國歷史上,曾有不少流傳甚廣、膾炙人口的書信集,比如《雪鴻軒尺牘》、《秋水軒尺牘》、《小倉山房尺牘》、《鄭板橋家書》、《曾國藩家書》等等。至於沒有編成集子的零篇散章,更是浩如煙海,其中多有生花妙筆,金玉良言,或者愉悅身心,或者給人啟迪,千載而下,傳誦不已。寫景者,如吳均《與朱元思書》:『風煙俱淨,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夾峰高山,皆生寒樹,負勢競上,互相軒邈。爭高直指,千百成峰。泉水激石,泠泠作響;好鳥相鳴,嚶嚶成韻。』言情者,如陳鳳仙《答周煦春書》:『念兄之姿貌也,六郎似蓮花也;憶兄之纔華也,李白唾珠玉也;想兄之笑語也,蕭郎吹鳳簫也。早知相會倍相思,何似當初不相識。』論學者,如黃庭堅《答王子飛書》:『讀書如禹之治水,知天下之絡脈,有開有塞,而至於九川滌原,四海會同者也。』勵志者,如諸葛亮《誡子書》:『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淡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述懷者,如李卓吾《與耿克念》:『故我可殺不可去,我頭可斷而我身不可辱,是為的論,非難明者。』諷世者,如海瑞《復王七峰瓊山知縣》:『今人居官,且莫說大有手段,為百姓興其利、除其弊,止是不染一分一文,禁左右人不得為害,便出時套中高高者矣。』……
遺憾的是,所有這些,現在似乎已經成了絕響。這是一個書信死了的時代:我們不再用書信表達親情,取而代之的是『爸:錢,快!兒』之類的催款單;我們不再用書信表達愛情,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物質誘惑;我們不再用書信表達友情,取而代之的是酒桌上的觥籌交錯……即使是時髦的博客,也開始變得越來越短,成了零碎的微博。我們身處交流無限便捷的時代,但卻失去了交談的閑情,這真是一個奇怪而又頗具諷刺意味的『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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