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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槽栽了
村子裡的奇怪事情越來越多,狗尿苔聞到的味道也越來越多,他都不敢言語了。
小木屋的事終於爛包了。這天中午,護院去了公路上的小木屋。小木屋裡有人正用米換包谷,拿包谷的是南山人,好像這人頭一天就來的,夜裡還住在小木屋,而拿米的有下河灣的,也有西川村的。他們剛用秤稱米,護院一腳踏進去,說:好呀,真有黑市呀!南山人和下河灣、西川村的人全嚇慌了,要跑,霸槽堵在門口,就說:誰黑市啦,誰?護院說:逮了個正著,還嘴硬?!護院說:霸槽,我告訴你,你在這兒搞黑市村人已經發覺很久了,我今日來是支書和隊長讓來的,讓我來偵察哩,沒想……霸槽撲上去奪秤,一下子把護院推倒在地上。護院大聲喊:你打我?你打我?!霸槽沒理他,讓南山人和下河灣、西川村的人趕快走。
吃午飯的時候,村人好多人端了碗在巷道裡吃,滿盆聲張著要取締小木屋的黑市,吃飯的人有放下碗的,也有仍端著碗的,哄哄著,就跟了滿盆走,要去看熱鬧。霸槽當然不服,拿腳踢門扇,吼:你拆吧,你隊長牛×,把我這骨頭架子也拆了!狗尿苔,狗尿苔!狗尿苔你在不在?狗尿苔在人群背後說:在哩!霸槽說:你把支書叫來!去叫支書!
狗尿苔是進村去找支書。狗尿苔把小木屋裡的事說了一遍,支書讓老順去備刀刃,說:滿盆是我讓去的。狗尿苔說:在南山裡可以換包谷,咋在小木屋換不成?支書說:南山不是古爐村,我管不著,要換到南山換去,古爐村裡不能有資本主義,尾巴都不能有!你去給霸槽說,眼睛亮了就乖乖釘他的鞋,別給我惹事添麻煩!去,就給他這麼說,照我的話說!
還是去年,村裡傳達了上邊的文件,說國際形勢嚴峻了,除美國對中國實行封鎖外,蘇聯可能對我們發動侵略戰爭,要求全民皆兵,嚴陣以待,因此古爐村也組建了民兵連,還配發了一杆步槍,天布就當上了連長。
狗尿苔並不是民兵,但每次民兵訓練他都提著火繩在旁邊觀看,人家休息了,給人家把煙火點上,就將那杆步槍挎起來,但槍長,槍把子便橕在了地上。他們開始打靶,讓狗尿苔在場邊警戒,不准任何人經過。槍一響,所有的鳥都飛了,村裡的人和雞呀貓呀的也不近來。狗尿苔一時沒事,仰躺在場邊的麥地裡。天就在他的臉上,太陽像一顆軟柿,稀溜稀溜著要掉下來,他張開了口,希望要掉就掉在他嘴裡。但沒有動,用右眼看麥地上的芨芨菜,哈,天這麼冷就有芨芨菜了,芨芨菜都長出小芽子了!芨芨菜的嫩芽子還是誘惑著他,這誘惑太大,就像在看戴花那鼻子,看一眼覺得好看,忍不住還要再看一眼覺得還是好看,他便伸手將芨芨菜掐了塞在嘴裡。
打麥場北頭是六昇家,長年病蔫蔫的六昇從門裡出來,拿了個掃帚,看了一會打靶,問開石:還沒訓練完嗎?開石說:耽擱你掃地末子啦?六昇說:被子薄,不燒炕不行麼。狗尿苔突然想到自己也該掃地末呀,就不看打靶了,回家取掃帚和籠子。
整個冬季,古爐村差不多的人家都要燒炕的,他們捨不得燒豆稈和麥草,便拿掃帚去路邊掃地末子。地末子其實也就是草末子,那些枯草經掃帚一遍一遍掃,草葉草根和土一塊都裝在籠子裡提回去,燒炕最能耐熱。狗尿苔不能給家裡乾什麼活,卻一定要給婆每晚燒炕,把炕燒得熱熱的。狗尿苔提了籠子和掃帚剛走到巷道裡,太陽就坐在屹岬嶺上,他覺得太陽在跳,跳著跳著,咕咚就掉下去了。狗尿苔嘆了一口氣,剛扭頭,就見霸槽從巷口呼地飛了過去。
狗尿苔說:霸槽哥,你要上天呀?霸槽說:我去下河灣看皮影呀!
下河灣有個戲班子,逢年過節演皮影。下河灣又逢什麼廟會了嗎?狗尿苔說:我也去!霸槽說:滾蛋滾蛋!我上廁所你都跟上?!
霸槽往前走,狗尿苔往前跟,到了村南口,霸槽拾起個土疙瘩甩在狗尿苔腳下,土疙瘩開了花,狗尿苔眼巴巴看著霸槽下了?畔土路,悠乎悠乎飄去了。
再走,就到了天布家院外的照壁前,狗尿苔仍是想不通,這兩棵樹怎麼平時沒注意呢,傍晚的霧裡它們怎麼就像兩個人呢?突然就聯系到了霸槽和杏開,狗日的,有什麼樣的人,院牆邊就長什麼樹吧。狗尿苔便返身再走回去,他要把兩棵樹給分開,但樹都是碗口粗的樹,他無法使它們離得更遠,就使勁地折榆樹柱杆上的那一叢枝條,把一叢枝條全折斷了。
狗尿苔覺得很得意,或許以後,霸槽就不會勾引杏開了,杏開也不再糾纏了霸槽。他往家裡走去,又經過著天布家院門口,狗尿苔站住了,是守燈。待守燈走遠後,狗尿苔走了近去,照壁好好的,藤蔓也好好的。但當他隨手提了一下藤蔓,藤蔓卻輕輕便提出來了,他緊張地蹲下用手摸藤蔓根,根全部斷了,而且都是用刀子在土裡將藤蔓根切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