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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婆姨難產
因為分不到糧食,霸槽喝得醉醺醺的。為了相好杏開,霸槽又和杏開男人滿盆打起來了,全村都知道了兩人的『好事』。
狗尿苔堅持著沒有嘔吐,一顆米也沒吐出來,他走回村子的時候,太陽從牛鈴家的屋脊上走下來,跌坐在了天布家院門口的照壁下,家家吃過了午飯都在開始喂豬。豬食是豆葉糠泡在泔水裡,豬吞上幾口了就抬起頭看著站在豬圈牆邊的主人,主人手裡端著葫蘆瓢,主人三個指頭從瓢裡捏了一些麥麩子撒在槽裡,豬???地吞幾口,頭又抬起來。
就在狗尿苔剛走,喂豬的人家卻傳過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開石的媳婦難產了。
這最早是面魚兒的老婆拉著婆在巷子裡跑,婆纏過腳,雖然後來又放過,腳已變了形,又有雞眼,咋跑都跑不快。老誠從泉裡擔水過來,說:蠶婆,過隊伍呀?!婆對老誠說:快,快背了我去開石家,他媳婦難產啦!老誠當下放了水桶,背了蠶婆往開石家跑,返回來,消息就在村裡傳開了。
凡聽到消息,喂豬的已不喂豬,洗鍋的鍋也不洗了,踢裡?當全往開石家跑。面魚兒家的院子裡已經立了很多人,開石媳婦住在西廈子屋,屋門閉著,開石蹴在門口,屋裡是媳婦殺豬一樣的叫喚。她一直在罵開石,說是開石害得她受這大的罪:我要死呀,開石,開石,你日你媽的受活哩你害我呀!氣得開石朝屋裡吼:你叫喊著你媽的×哩,誰呀媳婦不生娃?!婆就從屋裡出來,斥責開石:她疼哩讓她罵幾句有啥的,你吼吼?!大家就拉開石到院外。
院外有人說:支書來了,支書來了!支書就進了院,面魚兒忙起身去取煙匣子,喊:狗尿苔,狗尿苔,火繩呢!沒有回應,支書擺了擺手,見三嬸端了盆熱水從廚房出來往廈子屋去,問:不是聽說胎位正著麼咋還是難產?三嬸說:是呀,肚子一疼我先過來了,看著好好的,可羊水一破,先出來的是一只手,就趕緊讓蠶婆來。灶火媳婦說:現在生個娃娃難場,先前哪見過這難的?開石他娘生了開石兄弟四個,快當得像拉一泡屎。明堂媳婦說:你男人為啥叫灶火,就是他娘正在灶膛燒火做飯哩把娃生下來了,她是把娃收拾好了還把飯做熟的。說著便吃吃地笑,三三兩兩也出院門走了。
面魚兒把支書送出來,支書說:你把酒准備好,娃生下來了,今黑村裡人都來喝酒哩,有下酒菜沒?面魚兒說:我調些酸菜,再熬一鍋腥油蘿卜。支書說:光是酸菜蘿卜?你又不管飯,那就弄些豆腐,有錢沒,沒錢我借你。掏給了面魚兒五塊錢。在院外的人看見了,就說:好,晚上來喝酒吃豆腐!
面魚兒看看時候不早,也就把五元錢放在帽殼裡,去了開合家買豆腐。回來,跑過磨子家,磨子家有一張八仙桌,就把桌子借了,頭鑽在桌底頂著,手提了豆腐籃子。一進院門,他老婆在桃樹下哭哩。面魚兒覺得不對勁,放下桌子,問三嬸:咋啦?三嬸說:唉,娃娃生下來了,卻沒氣了。面魚兒踉蹌了一下,險些把豆腐籃子掉在地上,說:死啦?三嬸說:你聲這高的!生下來渾身發青,咋抽屁股都不哭,以為羊水把娃嗆了,嘴就給掏了,蠶婆現在用籠蓋哩。面魚兒往廚房看去,三嬸沒讓他去。
古爐村的風俗,孩子生下來沒了氣的,並不立即丟進尿桶裡或稻草包了扔到河灘去,而是認為撞鬼中邪,在蓋籠裡用明火燎燎。以前婆用這辦法,大多數的娃娃還是死了,可也有兩三回娃娃竟然又活了過來。面魚兒和三嬸,還有戴花,田芽都不再言語,看著廚房門,聽娃娃是不是有哭聲。
天麻碴碴地黑了,婆從廚房裡出來,臉色不好,悄聲說:沒救了,面魚兒,這娃不該到咱家的,你取捆稻草包了,趁擦黑撂了去。面魚兒眼淚就無聲地流下來。他老婆在櫃裡取了個雞蛋,腿軟得走不動,又坐在了上房門檻上。
巷子裡,開始有人來了,他們是來要喝燒酒吃豆腐蘿卜菜的,當一進院知道孩子沒成,順門就走,面魚兒拉著說:酒是給大家做的,在這裡喝不成了,我給你們帶了回家喝。狗尿苔是一逮住消息就到灶火家來了,當然提著火繩,灶火媳婦說:有吃喝你跑得比誰都快!讓他去洗蘿卜,礤了兩盤蘿卜絲,又鹽調了兩盤漿水酸菜。禿子金一來,禿子金說:狗尿苔,你提酒了沒?狗尿苔說:我不喝。禿子金說:你不喝酒有人喝呀,提你家酒去!狗尿苔只得回家提自家的酒,半路上他真想自己把酒喝了,但他沒酒量,喝了兩口肚裡就像著了火一樣,罵禿子金,罵今晚上誰喝他的酒是豬,是狗。罵過了,還不解恨,在酒罐裡唾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