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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訪小燕
她沈醉於她的事業之中。如今,她在上海某美術學院工作。這幾年,她的書法大有長進。1988年,她榮獲全國書法『廬山杯』一等獎。最近,她的大名被收入《中國當代書畫篆刻家辭典》。她已成『家』了!
既然她已成為書法家,而她的保存傅雷夫婦骨灰的事已是幾十年前的往事,我已不必再替她『保密』。征得她的同意,披露她的姓名:
她——江小燕!
她正在出版由她書寫的字帖……
她,完全靠著自己的刻苦努力,從一個弱女子,正在變成一個『女強人』!
1985年8月18日,刮著臺風,時斷時續下著雨。下午,我騎著自行車,來到上海西郊的虹許路。
我第一次到這條陌生冷僻的馬路,兩旁是田野,行人很少。我見到一位老人,打聽『徐家宅』。按照他的指點,我離開虹許路,在泥水中前進。好不容易纔找到37號。一問,那裡沒有姓江的。我取出寫著地址的紙條,那裡的人告訴我,『徐家宅』有大小之分,這兒是『大徐家宅』。
我重返虹許路,往北騎車,終於找到小徐家宅。那裡一大片農戶。
在泥濘的小路上,我看到37號門牌,那是一座新蓋的房子。一問,她果真住在那裡,不過,她一早就出去了。
我有點兒失望。那天是星期天,我猜想她在家。正巧,昨天傍晚,我收到《新觀察》第十三期,要送她;另外,昨天收到她寄贈給我的作品——她用正楷抄寫的韓愈《原毀》,我想送她《中國書法辭典》、《潘天壽畫冊》及日本武田雅哉贈我的日本畫冊。
真湊巧,就在這個時候,她回來了。她依然那樣瘦削、蒼白、朴素,直短發,沒有一個『羊毛卷兒』,天藍色短袖襯衫,咖啡色裙子。不過,獨特的是,戴著一雙白手套。
她連忙讓我進屋。她的母親、妹妹在家。她家兩間屋,樓下一間是她的弟弟、弟媳住,樓上一間是她和媽媽、妹妹住。
剛坐下,就說起了房子。她嘆了一口氣說:『你上次去的是新閘路我家。那裡造新樓,要我們搬出去。我們沒有辦法,纔搬到這兒暫住。這是農民的私房,樓下的每平方米月租一元三,樓上一元四。我們家每月房租要六十三元三角,而我的工資纔五十三元!我們跟房東訂了兩年租約,半年一期。眼下,半年就要到了,房租可能還會漲……』
本來,造新樓,要原住戶暫時遷走,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這一次搬遷對於她家來說,增加了沈重的經濟負擔。上海公家的房子,即使是高級花園洋戶,每平方米月租也只有四角,而她家不得不住私房。這幾年,私房的月租從每平方米五角漲到一元、一元五角,據說還要漲到兩元。
她家人老老實實,叫搬就搬了。她家的房子,被建築公司用作辦公室!更使她苦惱的是,原先說好,遷出去兩年,新樓造好,便可以搬回來。她咬咬牙,熬兩年吧。誰知新樓從原定的7層改為18層。唉,18層高樓,建造時間要拉長,何況現在還未動工!
她說,拆遷之苦,非她一家,她要寫信給市政府,反映這些情況。
她又嘆了一口氣,說:『幾年下來,付出的房租,足夠買一架鋼琴了——盡管鋼琴也漲價,「星海」牌從一千六漲到一千八……』
無意之中,她流露出對鋼琴的深情……